學達書庫 > 蕭逸 > 潘郎憔悴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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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卻是直如未聞,仍自狂吸著旱煙不理不問。應元三方感有些下不了臺,那少女卻似看不過笑道:「我叫向枝梅,人家都叫我冷魂兒。這是我師父,人稱黃山異叟,你該知道了吧?」 應元三不由大吃了一驚,心道:「哦!我真是該死,竟把這位老前輩忘了,久聞此老乃天下有數奇人,垂名武林已有六十年之久,掌中一對離魂子母圈,大江南北真是罕有敵手,卻想不到今日竟會在此見到了,此人姓葉單名一個彤字,是一個極為難纏的人物!」 生死掌應元三當時驚異的上前,行了一禮道:「原來是葉老前輩,弟子真是冒失了,老前輩和向姑娘救命之恩,弟子永留肺腑,來日再圖報答吧!」他說著又深深鞠了一躬。 卻見黃山異叟葉彤,仰天一陣大笑,他一面手中揮著那支旱煙杆道:「應老弟!你要去,我自然不能留你,你請吧!不過老夫可要警告你,不可勉強,真要不行你再回來,你去吧!」 他又揮了揮那支旱煙杆子,應元三躬身退出,這時手中火把尚在劈劈啪啪地燒著,冷魂兒向枝梅一直送他到了門口,她用手往前面指道:「順著這條小路一直走,不過這條路很難走,你決不可能走過去……」 應元三不由吃了一驚,卻見冷魂兒向枝梅對他笑了笑,應元三隻覺得從全身各處汗毛孔裡都覺得舒服,當時吃吃道:「姑娘的意思……」 向枝梅把身子一轉,一面往回走著,一面笑道:「我不管,反正師父說了,你如走不通,記住回來就是了,霧要明天上午才能消呢!」 說著她就跑了,生死掌應元三怔怔地目送著她,消失在濃霧裡。只感到這姑娘,就同霧一般神秘,她深深地誘惑了他,誘惑了這位中年無偶的掌門人。 這時他真有點不想走了,若非是自己堅持欲行在先,此刻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走了。 無可奈何之下,歎息了一聲,一隻手打著火把,有一步沒一步的往前行前,腦子裡可對向枝梅這個姑娘,存些綺麗的非分之想,他忖道:「如果我能娶到這麼一個媳婦兒,該多好!」 可是一想到黃山異叟葉彤,他的這些熱念,馬上就冰消了。 因為他知道這個怪老頭子,是絕不會允許他心愛的門徒,去和外人結婚。 他不由重重歎了一聲,踽踽的獨自行著。 可是「情念」這兩個字之與人,確實有著不可思議的作用,這並不是想和不想的問題,一旦在偶然的機會裡,你只要種下了這個情念的「因」,必定你就會去想得到這個「果」!甚至你會不惜一切,甚至失去生命也要去獲取這個「果」。 生死掌應元三錯在入迷太深,尤其是他更誤會了對方的感情,他想到冷魂兒向枝梅,對自己的那種笑,是含有深情的。 否則,她又為什麼對我笑呢?而且笑得那麼迷人,一個女孩子是不會隨便對人笑的啊…… 他想到這裡,真是足似拖有萬斤的鐵,再也走不動了。 回頭望望,那小茅屋,早已為濃霧深鎖住了,再也看不見那美麗姑娘的臉!和美麗的眼睛了。 生死掌應元三不由坐在塊大石上,看著手中的火把,劈劈啪啪地燒著,他的心,也正和那燃燒著的火把一樣熱熾,一樣地激烈。 現在他已決定不走了,他往前又走了幾十步,把火把插在地上,只等到火把燃燒到某一限度時,他再往回走。 如果他師徒問,自己可說是路上太險,只好被迫而返了;然後、然後…… 他用手托著頭,沉重地想道:「我是應該有一個妻子,我可以誠實的當著葉彤向他徒弟求婚……也許他會答應我也不一定。」 然後他又想到自己,三十二三歲的年紀,已是武林中一派的掌門人了,在任何一方面來說,都不能說是不夠資格。雖然冒昧了一點,可是在我如今的立場,我不這麼自己推薦,又有什麼辦法呢?況且那向姑娘年已至標梅之年,本著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古訓來說,自己此舉,並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這麼想著,他的心立刻活了,而先前原有潛在的一些矜持觀念,此刻已不復存在了。 勉強地又耗了一盞茶的時間,看那火把已燃了一大半,再不回去,恐怕火把就不夠用了。 想著他就站起來,把火把抽出,回過身子,往回路上走去,走了一程時間,算計著已差不多該到了,可是手中的火把,竟還有一截。 忽然他心中一動,乾脆把火把的火頭,在地上一陣插抹,把火弄熄了;然後用力把它擲了出去,現在他眼前已又是一片白茫茫,不分東南西北了。 又等了一會兒,他才出聲喚道:「葉老前輩……葉老前輩……」 誰知才喚了兩聲,就聽見向枝梅的聲音噓道:「不要叫!不要叫!我已經等了你半天了。」 應元三不由又驚又喜,他臉一紅道:「哦……是姑娘……好極了……你快來領我回去吧!我一點路也看不見……」 接著眼前火光閃動,向枝梅已舉著火把走近了,應元三不由笑道:「姑娘你怎麼會知道我要回來呢?」 向枝梅只笑了笑道:「你才一出去,師父就叫我拿枝火把在這裡等你,他說你一定會回來的,果然沒錯!」 應元三不由一怔,吃了一驚,暗忖道:「奇怪!怎會知道我要回來的?莫非……」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放下了心,暗笑道這是我心裡的事,他如何會知道?不要瞎想了,我還是隨她回去吧! 想著就裝著笑,對向枝梅道:「你師父真會算……」 冷魂兒一面在前邊打著火把,一面回頭笑道:「我早就說過,這條路危險得很,沒有霧尚且難行,何況這麼大霧呢!你不聽嘛!」 應元三心中慚愧,連連點頭道:「是,是,我真笨……還麻煩姑娘來接我!」 向枝梅接口笑道:「接接你倒無所謂,誰叫你是客人呢!」 應元三跟在姑娘的後面,目睹著她窈窕的身材,長長的髮辮,一身青布衣裳,一雙青緞子弓鞋,洗得也很乾淨,這一切雖是那麼平凡,可是穿在這姑娘的身上,只能以一個「美」字來形容! 他腦子裡更是有些迷亂了,偏偏向枝梅見他沒有答話,心中奇怪,回頭看時,見他呆呆地看著自己,心中好笑,不覺嗔道:「你這人眼睛像賊一樣的,看什麼嘛?」 她說的語句雖惡,可是由於臉上的笑,嘴角的俏,無形中又在應元三心內,起了一陣極大的波動。須知心懷感情的人,多半是有些敏感的,向枝梅的隨口話兒,卻又給了他無比信心和鼓舞。 他遂大著膽子問道:「姑娘你十幾了?」 向枝梅笑道:「你猜!」 應元三幾乎迷惘了,他陶醉的忖道:「我猜?哈……這句話多夠味啊!」 他於是不假思索地道:「十八了,再不十九!」 大姑娘回頭搖了搖頭道:「不對!不對!我已二十二了……你想想……我十四歲隨著師父練功夫,已有八九年了,哪能只有十八歲呢?」 應元三點了點頭,因為他到底不是輕浮一類的人,他很清楚,對於初見面的少女,應起碼保持的界限。所以儘管他內心是如何地激動著,他仍能控制著自己的嘴,不要說出有失身份的話! 二十二歲,就像二十二朵花,在他眼前飄舞著,他想:「這應該是更適合接近自己的年歲啊!」 他拉了一下衣服,暗忖道:「這姑娘方才已說我的眼睛像賊了,雖然這是一句玩笑話,可是由此看來,一定是我的眼睛有些失態了。我現在必須要老成一些,不要讓她看輕了,等會兒提親就討厭了!」想著不由恭誠地跟在她身後,一句話也不再多說了,枝梅打著火把走得過快時,她總是回過身子,把火把照著,等應元三過來了再走。 小小一段路,二人卻是走了半天,看看已到了門前,枝梅把火把插在門口,向內叫了聲:「師父,客人為您接來了!」 這時黃山異叟葉彤,卻微笑著已由內踱出,他微笑地看著應元三,又看看向枝梅。 前者面色已不自然地紅了,因為太怕老人的目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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