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潘郎憔悴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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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勤這時亂踢著雙腿,一面哭道:「你放下我……放下我……」 照夕面紅過耳,這一刻他心就如同刀紮似的難受,他忍著要流的淚,一面歎道:「姑娘已為我傷了穴道,只待我為你把血脈解開,任你自去,我定不阻你如何?」 他一面說著,也不管雪勤願不願意,就直向自己書房走去。江雪勤本是拼命地掙扎著,可是這一刻,她聽了照夕的話之後,卻是不再動了。 她用那雙浸滿了眼淚的眸子,注視著照夕,冷笑了一聲道:「誰要你給我解穴道?你放不放下我?」 照夕見她自從那晚之後,對自己態度,竟是完全變了,知道是恨自己薄情,其實又怎能怪自己?她既忘情於前,如今名花有主,又何能再敘舊情於後?當時心中不由感傷地忖道:「你不怪你自己無情,反倒恨起我來了,真是好沒來由!」 可是這多年以來,晝思夜夢,僅此一人,雖說她已寒透了自己的心;可是面對著她如花的面容,再聽到她嬌嫩的聲音,又怎能令他不為之心動?何況照夕又傷了她,豈有讓她帶傷而去之理? 當時心念及此,一任雪勤冷嘲熱譏,卻是不發一語,一徑住室內行去。 雪勤一連罵了他好幾句,對方卻似直如未聞,她也就不再罵了。 只是睜著那雙大眼睛,注視著照夕,月光之下,只覺對方星目之中,亦似含著滾滾欲出的熱淚,分明已為自己的話,深深傷了他的心。江雪勤本是氣頭上的話,其實內心,這一刻,真恨不能永醉於照夕懷中。 此刻目睹照夕難受情形,不由芳心一軟,由不住忖道:「我不罵我自己,卻如何反倒去罵他?人家又哪一點錯了?千里迢迢地回來找我……我既忘情嫁了旁人,如今已是有夫之婦,又何能怪他薄情呢?」 這麼一想,不由頓時覺得身上一涼,心中一酸,由不住眼淚又淌下來了,再也不想罵照夕一句了。 這時照夕已雙手捧著她,來到了自己房中,他輕輕地把她住床上一放,臉色蒼白地道:「姑娘請勿要驚怒,實在都怪我下手太辣毒了……我現在就給你瞧瞧……」 說著長長歎息了一聲,為了表示他心跡光明,他把門和窗子都打開來,把桌上的燈光撥到很亮。他心中這一刻真有說不出的滋味,既感傷於這份孽情如何終了,複因下手傷了雪勤,令自己懊恨終生。自己傷她本是無心,可是也許她倒誤以為自己是存心的了! 他面對著窗口,想到了傷心處,不禁又長長地感歎了一聲,暗把銀牙一咬,轉過了身來,心說:「我已對她問心無愧,也就是了,如何期艾至此,也未免太以情癡了!」 想著強作笑容道:「方才愚兄因一時魯莽,傷了賢妹,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好在賢妹自擅解法,已開了穴道,此刻待愚兄略施活血之法,與賢妹推拿一番,略釋前罪,尚希賢妹不要過於見罪才好!」 他說著話,真是連看雪勤一眼也不敢,一時眼觀鼻,鼻觀心,一步步走近了床邊。江雪勤倏地由床上翻了一個身,一隻手撐著床,勉強坐起訥訥道:「不用……我已……不痛了……我要走了,要是給外人看見了,如何得了?」 照夕苦笑了一下道:「我們之心可鑒天日,又何怕外人得見?再說此處也沒有什麼外人!」 他目光如兩道炯炯的炬光,逼射著雪勤,似有一種磅礴正氣。江雪勤在他這種目光之下,反倒顯得有些畏縮了!她嬌喘著又躺下了,一時閉上了雙目,那說不盡的癡情、感傷,早化作了無窮的淚水,一粒粒卻滑向了照夕的衾枕之上! 照夕見她似已默允,不由歎息了一聲,伸出雙掌,在雪勤兩肋上,隔著衣服輕輕揉撫了一番。 雪勤遂覺得兩股熱流,由照夕雙掌掌心內,直貫進身來,一時全身大熱,她心中不由暗暗讚歎不已,暗忖道:「想不到他今日,竟學會了如此一身絕藝,這種內力,分明已是練成了內家罡氣勁功,聽師父說,這是內功到了極點的功力。卻想不到他小小年紀,竟能達此地步,真是難以令人相信。」 想到這裡,一時忍不住張開了雙目,正觸著心上人那英俊的面影,只離著自己面前不及一尺。由於他身形半傾的緣故,那條黑油松枝也似的大辮子,卻由他頸前直垂下來,辮梢已觸到了自己頸邊,只覺得癢癢的十分受用,她的臉在這一霎時,喜地紅了,一顆芳心,更是通通跳不已。 她本是一心地純潔,極為公正開通的女孩子,試想在本卷首集裡,和照夕的言笑舉動,是如何的大方天真?可是如今卻又如何會改變至此? 說來這也難怪,如果我們由她的青春年華,相思刻骨,久別重逢等等因素上去著想,她的態度也就是很自然了,並不足為奇,倒是照夕的老成持重,反倒似與情理不合了! 他幾乎連床上雪勤,看也不敢看一眼,只是運用著雙掌,在她兩處穴道上來回運轉著。約半盞茶之後,他後退了一步,紅著臉道:「姑娘感覺如何?是否好些了?」 江雪勤猛然坐起了身子,照夕尚怕她摔倒,忙伸手想去攙她,不想卻為雪勤一雙玉臂緊緊地抱住了。他不由大吃一驚,卻聽見雪勤熱情地說道:「照夕……照夕……」 照夕本想把她推開,可是不知如何,那只伸出的手,卻是用不下勁,一時只覺得陣陣傷心,他輕輕地在她背上拍著,歎息道:「姑娘……不可如此……我……」 江雪勤這時把臉,整個都埋在照夕心窩裡,眼淚已濕透了照夕的衣服,此時聞言後,抬起臉,苦笑道:「我知道……我如今已不配你了……可是!我不能離開你……我真後悔……」 照夕強笑地睜著眸子,他內心的痛苦,決不低於雪勤,可是他卻比較理智,他苦笑了一下,道:「姑娘,你也沒有錯,這只怪我們的命……」 他輕輕地拍著雪勤的肩道:「姑娘!你要放理智些……」 江雪勤依然緊緊地偎在他懷裡,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收回以雙腕,輕輕離開了照夕的身子。她輕輕地歎息了一下,道:「今天能看到你就夠了……我回去了!」 照夕一時愕然,他怔怔地看著雪勤,見她抖顫顫地站了起來,亮晶晶的眼淚,一滴滴都落在足下,可見是傷心到了極點。照夕急促茫然地緊緊搓著雙手,他心中想讓她即刻就走,又想令她多留一會兒。 雪勤說完了這句話,遂自行向門外走去,照夕緊隨其後,不自禁地歎道:「姑娘你……身上傷可好了?」 雪勤忽然停住步,慢慢回過頭來,她張大了眸子,似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照夕不由苦笑道:「姑娘有話請說。」 雪勤目光怯弱而羞澀地投了他一眼,訥訥道:「你此次回京,是單身一人麼?」 照夕怔了一下道:「我沿途上,結識了一個拜弟,也就是那日與你相遇的申屠雷,怎麼?」雪勤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卻翻了一下眼皮,又道:「另外呢?」 照夕不明她言中之意,茫然道:「另外……啊?還有申屠弟的一個書僮……」 才說到此,雪勤已含著淚,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 照夕不由又是一怔,當時劍眉微微道:「那麼!又是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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