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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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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像以前一樣,發出了一聲蒼老而冷澀的長歎,遂道:「你師父真是誤人子弟。」 照夕不由感到十分慚愧,因為人家罵自己師父不行,也就等於罵自己是一樣的。 可是現在,他卻不願談這些,他馬上抬著前面話題道:「這些藤草有什麼用呢?我是說,我已經看見它們了。」 那聲音哼道:「很好,那麼現在你可以爬上去,把最上邊的一團藤子拉開……記住,聲音要小,要是驚動了上面的人,就糟了。」 照夕不由又驚又喜,當時道:「你老人家,莫非也怕他們麼?」 那人冷笑了一道:「包括金老頭子在內,他們都不值我一掌,我又怎會怕他們?只是,這其中有個原因,唉……你就不要多問了。」 照夕忙道:「是是……我馬上就來了。」 他說著,走近壁邊,全身後貼,運用出「壁虎遊牆」的功夫,活像是一隻大守宮似的,不一刻已爬到了右上首地方,他已看清了,果然生著不少野藤,都是從石縫裡穿出來的。 那怪異的聲音,就像是個幽靈似的,始終隨著他的身子,此刻又似嘉獎地在他耳邊笑道:「你的輕功很好,足見你以前是下過一番苦功的,只是切記,壁虎遊牆的功夫,上胸和小腹之間,要保持很平的姿態,譬如你,就挺得太高了一點。」 照夕喘著氣,心中暗忖:「你也管得太多了。」 可是這人的話,不得不令他欽佩,尤其是自己的行動,居一絲一毫全在他的眼中,這簡直是一件玄而又玄的事情,莫非他竟能看穿山石麼? 這麼想著,照夕幾乎嚇傻了,這時那聲音又催促他道:「嘿!你不要休息太久了,再有一個時辰,天可就快亮了。」 照夕忙點頭道:「是……是……我是在想你老人家,怎會能看見我呢?」 那聲音道:「我始終在看著你,可是我已經很累了,你不要讓我太累了……唉!我是不該要你過來的。」 然後又隔了一會兒,才又道:「你動作要快,知道嗎?」 照夕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這些藤子又如何呢?」 「你真是一個很笨的年輕人,你難道不知道,用手去拉一下嗎?我是說小心而且用力地去拉。」 照夕被他罵得心中很不服,可是也不敢得罪,只好依言,分出一手,拉著那團藤草,摸到了其中一根較粗的藤子,還沒有拉,那聲音又道:「小心呀!不要太大聲了!」 照夕也沒有理他,遂力貫單臂,向外一提一拉,覺得手上拉的那根藤子,竟自連著一塊極大極重的青石。似乎為自己這種力量,已拉得微微搖動起來了,照夕不由暗自戒備著,所幸雙足此刻都打好了穩固的立處;否則,定會為這沉重的濁力,把他身子震下去的。 他二次凝神運力,向外一提,微聽見一陣響聲,遂被他把這塊有三尺見方,二尺多厚的一塊大青石,提了出來。 他吃力地把這塊石頭慢慢提著,一面下來,輕輕地把它放在了地下,已禁不住有些喘了。他低頭看著這塊巨石,估量它的重量,當在兩千斤以上,若非自己自幼內力驚人,要是換一個人來,像這麼大石頭,不要說運氣提下不出一點聲音,恐怕能提得動,已是不容易了。因此他意料到,那怪人定會讚揚他幾句。 誰知,並沒有,只是頻頻地催促他道:「不要再歇息了,快點吧!」 他作了個苦笑,抬頭看了看,那大石移開處,現出了一個黑窟窿,不由十分興奮的,又用壁虎遊牆的功夫,遊了上去,那聲音卻贊許道:「對了,這一次姿式很正確,你這娃娃很可愛。」 照夕被這暗中人,罵一句誇一句,弄得氣笑不得。尤其是自己已是二十好幾人了,竟為他一口一個娃娃地叫著,顯得很彆扭。 他爬到那黑黑的洞口,本以為往裡面一鑽,也就到了隔壁了。 誰知再一細看,竟是黑黝黝的,一眼看不見底,尤其是開口雖大,內中卻是一個極小的曲折石孔,自己是否能鑽進去,都很成問題。 當時不由一陣心寒道:「是要我鑽進去麼?」 那人已不耐道:「當然要鑽羅!難道還叫我鑽不成?」 照夕此刻為新的喜悅好奇所代替,聞言只笑著搖了搖頭道:「你老人家不要發脾氣呀!我這不是往裡面鑽了嗎?」說著低頭縮肩,遂向那陰沉沉的地道之中鑽了進去,只覺蛛絲網面,寒冷浸肌。他也顧不了這些,就像一條蛇似的,直直地向前爬著。 這條空道可是愈來愈窄了,不小心頭和身上已碰了好幾下。 尤其令他吃驚的是,竟會有這麼長一段路,他這麼爬著,少說有七八丈距離,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同時去路亦愈發得窄了。 他伏在地上喘上歇著,忽然那聲音歎道:「唉……你真是笨啊……我只閉了一會兒眼,你又走錯了。」 照夕不由急道:「怎麼走錯了呢?只有這一條路啊!」 那聲音嘻嘻一笑道:「誰說一條,你往後退吧!」 照夕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只以為這怪人,是成心拿自己開心。 當時也沒有辦法,只好依言往後退著,退可比進難多了,稍一不小心,不是碰著腿,就是刮著衣服了;而且地道之內,竟是由冷而轉熱。想是空氣不通的關係,照夕身上,竟熱得淌了一身汗來。 他一面後退著,一面道:「老人家,你指點我一下,不要叫我又走錯了。」 那人嘻嘻笑著道:「這座山,我一共開了二十八條地道,有的成了,有的只通了一半,可是每一條路都能接上。」 照夕聽到這裡,不由嚇一大跳,心想:「媽呀!他開了二十八條,我怎會知道是哪一條呢,這麼轉著,恐怕到了明年,也出不去啊!」 想著不由大為著急,一面連連叫道:「老人家,你倒是說話呀!」 那聲音冷冷地笑道:「好了,往右轉。」 照夕馬上依言轉向右,卻見並無去路,他靈機一動,遂用手推了推,移了移,敢情和自己洞中一樣,又有一塊封石堵著。 費了半工夫,才把石頭移開,這才轉入新道,爬了十數尺,那聲音又道:「再左轉。」 他又依言左轉,仍是封石堵路,似如此右右左左,差不多七八次,才算進了一條平坦寬暢的地道之中,他身上已為汗水浸濕透了。尤其是頭髮上,更被蛛網纏得密密麻麻,都成了灰白色了。 他實在累壞了,不等到頭,就倒下了,可是那聲音已笑道:「好了,到了。」 他拖著疲乏的身子,又向前爬了數尺,果然眼前似有些光明。 不過,那光線絕非是白晝的光,只是黃昏昏的燈光閃爍著。 他一口氣,往前又爬了六六尺,果然他眼中,又現出了一間陰暗的地室,同時眼前似有人笑道:「到了,你可以順梯子下來了。」 照夕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了,當時再向前爬了一點,已把頭伸出來了。 立刻,他就被眼前的情景所震驚住了。 他眼前所現出的,是一個昏暗但頗為整潔的石室,四壁雖一樣是青石,可是卻打磨得十分光亮,以致於燈光映在壁上,竟會反射出光來。 這間不大不小的石洞裡,放著一個和自己那邊一樣的石床,只是似乎已經過人的整理,而顯得十分光亮。 石床之上,放著一個蒲團,蒲團之上,盤漆坐著一個黑髮披肩,但是面相十分清臒的老人,看他樣子卻是非僧非道,身上是一件極為寬大的綢長衫。 這人眼睛微微閉著,並不去看照夕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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