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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洗老笑了笑道:「我倒不是怕你說,只怕你說出來之後,我又要多殺一個人了!」

  類似這種的話,真是句句令照夕心驚肉跳,他連連地答應著,洗老又道:「還有一點,以後你在人前,不可叫我師父,仍稱我洗老就是……至於練功也不必過急,我自會慢慢授你的。」

  照夕又連連稱是,洗老提起一把砂壺,倒了兩杯白水,道:「你喝水!」

  照夕恭恭敬敬地端過了一杯,就口呷著,這時洗老完全回復了平靜的態度,他走了一轉,回過頭來問道:「你以前練過功夫沒有?」

  照夕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功夫也沒練過。」

  「好!好!最好是沒有練過。」

  他眨了一下眸子道:「中國技擊之術,可分為內、外兩派,其實殊途同歸,其理則一。」

  「內家開派為武當,創自宋徽宗時之武當道士張三豐,他的原理是由內往外,先以養氣而後則動以拳掌,講究的是十八字秘訣……」

  照夕不由聽入了迷,洗老咳了一聲又道:「這武當派動手講究狠,所謂『犯者立僕』,外表上看來,凡屬於內家一脈者,永遠是一派斯文,看不出有何異狀。可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如觸我,力隨意施……我本身內力,大部分是脫胎於此派的。」

  照夕不由點了點頭,洗老又皺著眉道:「所謂外家派者,始自魏時之達摩禪師,也就是今日之少林,他們是由外往裡練,可是不論內、外哪一家,都是最注意於內功吐納一道……」

  他眯著眼睛笑了笑道:「為師我六十年來,浸淫吐納一道,卻又收到『澄波返渡』之功,這自然非你如今所能想得到的。不過,我準備第一步,就讓你由『吐納』上著手去練,我有幾種厲害的手法,至今仍可說是絕步武林,只是要看你是否有此造化了。」

  照夕不由極為神注,當時點了點頭道:「只要師父肯傳授,弟子定下苦功夫鍛煉,決不令你老人家失望。」

  洗又寒閃閃的瞳子註定在照夕臉上,笑了笑道:「但願如此!」

  他又笑了笑道:「跟我學功夫,可是最苦的……我不像一般人一樣只練子午二時,有時候卻要練下夜去!」

  照夕這時連連點頭道:「弟子願意受苦。」

  洗又寒笑了笑,一揮手道:「那麼你先回去,午夜再來。」

  照夕忙躬身行禮,轉身回房而去。

  時間真快,轉眼之間已是三度寒暑,而平靜的日子,從表面上看起來,似乎仍然是和從前一樣。

  可是誰又知道,那個沒有人注意的少年書生,卻強大了。

  三年來,管照夕跟著這個奇怪的師父,學了一身驚人的功夫。

  他這種不分日夜地苦練,有時候,連洗又寒都頗為驚訝,因為這個弟子的成就,簡直是太驚人了,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而更令洗老滿意的是,這管照夕果然除了隨自己練功夫以外,別的事,是任什麼也不管不問。這一對奇怪的師生,居然這樣地相處了下去。

  照夕到了今天,對洗老一切仍是一個迷,雖然他和這個師父相處了三年,可是他對洗老的一切,知道得太少了,同時他並不想多知道。

  可是有一件事,卻令他始終懷疑,因為洗老的行動太怪了,他總像是在逃躲著什麼似的。這幾年以來,他只是去「白雲寺」走走,別處哪裡也不去,可是時時見他長籲短歎。

  而更有一件事令他吃驚,洗老本身有一種極為離奇的怪病,這病差不多五十天發作一次,每發一次總是要數日方才複元。

  而發作之前,洗老總是有預感,他一個人遠遠地出門,總是要十天半月才回來。

  他對照夕說他是去一個朋友處治病,可是他從不告訴他是什麼病,要怎麼醫治。照夕只知道是一種怪病,卻不知如何個怪法;而老人的功力,尤其是他獨有的一種功夫「血神子」,更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血神子」是一種怪異的內家掌力,運用之時,只需長吸一口氣,凝氣於掌,右手立刻暴漲如箕,而且赤紅似血一般。

  這種掌力發出時有紅霧少許,可在五十步之內,制人於死命!

  照夕親眼見老人,用這種掌力試打過一隻花豹,那豹子全身腫脹而死!

  管照夕對師父這一手功夫,極為嚮往,可是洗老卻不肯傳他,每一次告訴他,總是說不到時候,照夕也就不敢多求了。

  洗老的功夫極為混雜,差不多的家數,他都精一點,尤其是傳授照夕的方法特別,有些方法,真是照夕作夢也夢不到的。

  可是不可否認的,這三年來,管照夕在老人的悉心教導之下,有了驚人的長進,他的收益,是一般人八十年也難學到的。

  這一日清晨,照夕在松坪行完吐納之術,返回住宅,卻見洗老正自一山澗中,縱躍如飛而上,管照夕忙也縱身迎了過去,見老人面有喜色,不由叫了聲:「師父!你上哪裡去了?」

  洗老笑道:「來,照夕!我正要找你。」

  照夕很少見他面有笑容,不由很奇怪,問道:「什麼事你老人家如此高興?」

  洗老端祥了他一會兒,正色道:「這三年來,你確實有我意料不到的進步,你的長進,就是你那兩個師兄在世,也是很難和你比的。」

  照夕不由垂首道:「謝謝師父誇讚,只是弟子總覺得還不夠。」

  洗老點了點頭道:「不錯,這也是我今天來找你的理由。」

  照夕不由大喜,脫口道:「師父莫非要傳我一手新的功夫麼?」

  洗老冷笑了一聲道:「豈止是一套新的功夫!這功夫簡直是你夢想不到的,而且也是你的造化。」

  照夕不由一怔道:「這是一套什麼功夫?」

  洗老嘿嘿一笑道:「武學一道,實是微妙,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想在武林之中,占一席之地,你必須要有一手絕技,我是說有一手眾人不會也不知如何練的功夫。」

  照夕點了點頭,洗老眉頭深皺道:「這幾年來由於你功力長進過甚,很令我驚喜,我也考慮到傳你一手功夫;可是,總是沒有適合你練的,今日想不到,卻為我無意中發現了。」

  照夕不由又驚又喜,正要說話,洗老已轉身道:「來!你隨我來!」

  說著一路直向一處山澗下飛墜了下去,管照夕也緊緊後隨著縱身而下。

  卻見這雖是一處山澗,可是澗內雜花異草,到處都是,蜂蝶成群;尤其是松樹成林,高可遮天,是一處極佳地方。

  洗老邊行邊道:「我來此已逾十栽,竟沒有發現這地方,真是奇怪了!」

  照夕也甚奇怪,忽見師父倏地縱身躍上一株大松,回身點手道:「你也來!」

  照夕忙跟縱而上,他身子才一上樹,耳中已聽到一片「嗡嗡」之聲,同時目光之中,已見無數黑蜂由當空左近穿行飛鳴著。

  照夕不由一皺眉道:「這裡怎會有這麼多蜂子?」

  洗老倏地用手一指道:「你看!」

  照夕順其手指處一看,就在身前不遠一棵大古松枝椏之間,有一個極大的蜂巢,嗡嗡之聲,震得兩耳陣陣發麻!

  照夕心中雖吃一驚,可是仍不明師父意思,當時轉過身道:「這不是一個大蜂巢麼?」

  洗老這時目光注視著蜂巢,聞言點了點頭道:「這正是……」

  他回過頭來對著照夕道:「這是一個大墨蜂的蜂巢。」

  照夕看著天空嗡嗡的墨蜂道:「什麼是墨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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