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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那身著黑衫的老人,正是遼東二老之一的朱奇,他對江海楓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的,但妙就妙在他認得江海楓,江海楓卻不認識他!

  這時朱奇見群情激動,也巴不得立時置江海楓於死地,當下呵呵笑道:「各位朋友不必急在一時,這江海楓既已落入我們手中,他是插翅難逃。此人與河間二郎,雪山四位朋友,固是有仇,與兄弟我更是血債如山,一刀殺死,未免太便宜他了,我們且先押他回去,從長計議處置方法!」

  他這番話,果然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卻也有少數幾個人反對。

  白衣叟燕九公在他們爭吵之時,一雙眸子始終注視著江海楓,他真擔心江海楓會突然發作,掙開了繩子,與人一拚。可是江海楓仍然是雙目微閉,不聲不響,此人真乃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這種從容就死的氣概,更加深深感動了白衣叟燕九公!

  這老人忍不住咳了一聲,向眾人冷笑道:「江海楓既是老夫所擒,理應由老夫來處置他,此時各位都不能動他,否則老夫可要翻臉無情了!」

  他這幾句話,令各人面上十分難看。

  就連朱奇也不禁有些愕然,他皺了一下眉問道:「那麼,老哥預備怎麼處置他呢?」

  燕九公徐徐地道:「愚見方才已對這江海楓說過,在未處置他以前,一定好好禮待他!」

  朱奇冷笑道:「老哥你也太客氣了,你莫非忘了死在九泉之下的南二弟了麼?」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兄弟你錯了,這江海楓和我非親非友,何況此刻已入我們手中,愚兄萬無偏袒他的道理。只是他既是一條漢子,你我便不能以小人對待他!」

  說到此,他臉色一沉,轉向孫兒燕劍飛道:「劍飛,你快帶江海楓先行上車,我們在二條胡同見面,一路要多加小心!」

  說到此,對著他孫兒眨了一下眸子,接道:「不可怠慢他!」

  燕劍飛躬身應了一聲:「是!」

  朱奇也道:「一明、金鵬,你二人也陪著去一趟!」

  邱一明、左金鵬俱知師父之意,同時響諾一聲,緊偎在江海楓兩側。

  朱奇的意思,燕九公怎會不知,他微微一笑,不便說什麼,內心卻不禁暗笑:「別說你這兩個寶貝徒弟了,就連你本人算上,也當不起人家江海楓一指頭。人家若非是看在我燕九公的面上,憑你們人再多,又有何用?」

  江海楓這時張開眸子,朝燕九公點了點頭,冷冷一笑道:「燕老頭兒何必如此多疑,你就是一輛空車載我,我又豈會中途而去?」

  燕九公呵呵一笑道:「老弟,你能有如此氣魄,就更令人敬佩了,你放心,我們不會為難你的!快請吧!」

  說著拱了拱手,江海楓冷笑了一聲,他兩腿間還纏著繩子,只能邁極小的步子,可是這樣仍不能阻止他的行動!

  只見他身形一矮,「嗖」的一聲,已縱了起來,那不明就裡之人,俱都驚慌地亮出了兵刃,一擁而上,燕九公忙道:「各位不必多疑,江海楓不會跑的,他只是上車罷了!」

  各人再向車上一看,果見江海楓昂然地坐在車座之上,一派泰然,哪裡像是存心逃逸的模樣!

  這情形把大家都看呆了,朱奇也大大吃了一驚,他疑惑地直用眼去看燕九公,白衣叟燕九公微微一笑,向他孫兒揮手道:「你們快上去吧,時間不早了!」

  燕劍飛和朱奇的兩個弟子,匆匆也上了車,邱一明和左金鵬兵刃全都亮在手中,二人各立在車轅一邊,滿臉殺機。燕劍飛卻和江海楓並排坐著。

  他三人俱都戰戰兢兢,生恐路上出了差錯,觸犯了眾怒。

  這輛馬車就慢慢開動了。

  朱奇在馬車走後,向燕九公道:「老哥哥,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那個吃裡扒外的婁雲鵬呢?」

  燕九公哼了一聲道:「我已把他放了!而且也把他毒傷治好了!」

  朱奇怔了一下道:「為什麼?」

  白衣叟燕九公含笑道:「如不放他,這江海楓豈能受綁?」

  朱奇張大了眸子道:「這麼說,這江海楓並非是中了火槍而受擒的了?」

  燕九公一聽「火槍」二字,氣可就大了,他冷笑一聲道:「火槍?你就把火槍看得那麼厲害?」

  朱奇一翻小眼道:「怎麼?難道那徐管帶的火器班全沒有派上用場?」

  燕九公雙目赤紅,呵呵冷笑道:「兄弟,不是我說你,這件事你實在做得太糊塗了……」

  他一面說著話,匆匆上了車,朱奇忙也跟著上車,各人也都上了車,兩車同時開動,緊緊隨著前面的車子馳去。

  燕九公在車上,臉色鐵青,一語不發,只是用一條汗巾揩著腿上的血跡!

  朱奇吃驚的道:「你受了傷?」

  燕九公哼了一聲道:「這都是你找來火槍的好處!」

  朱奇愈發不解了,他冷笑道:「老哥哥,你怎麼這麼說話不乾脆,到底是怎麼回事?火器班又有什麼不對了?」

  燕九公哈哈一笑道:「是啊,沒什麼不對,打不著敵人,卻打了自己人。兄弟!你自己想想看,我真後悔當初沒有阻止你!」

  他氣憤地又道:「江海楓雖是我們的敵人,卻是一條硬漢,你怎能誣他為盜?更不該借用官方力量,這事傳揚出去,真太讓人笑話了,連我燕九公也跟著你丟人!」

  朱奇不由老臉通紅,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燕九公於是又把擒捉江海楓,以及路上的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一時車上各人,都不再說話了。

  朱奇長歎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不知道,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這件事做得是不對……」

  說著齜了一下牙,窘笑道:「得啦老哥,你就別氣了,那徐管帶和我還有些交情,我找他去,他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燕九公滿臉不快地道:「他不識趣,我還不饒他呢!」

  在車座另一邊,坐著一股青煙喬冒,這時他一縮小腦袋,嘻嘻笑道:「二位老師父,你們就別自己拌嘴了。現在大功已經告成,弟兄們受傷的雖不少,倒也沒有白饒,江海楓那小子不管是怎麼捉住的,總算是拿住他了。咱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叫他跑了!」

  二老一齊點頭,喬冒於是又道:「依我看,這小子對燕老還很聽話,這件事還是由燕老設法,最好能找個好地方先把他給關起來!」

  說著一個勁地翻著他那一雙肉鼓似的小眼睛,朱奇點了點頭道:「喬老弟說的不錯,咱們拿住了他,就不能再叫他跑了,否則就不堪設想!」

  一股青煙喬冒搓著手,直吸氣道:「老天爺!要找個什麼房子,才關得住他呀?」

  燕九公冷冷一笑道:「這個我自有安排,我看……」

  才說到此,忽聽一陣鸞鈴之聲,自後面響起,眾人一齊回頭,只見一匹白馬,風馳電掣般自後面馳來,馬上坐著一個頭戴白色草帽,全身紫衣的少年。由於天色很暗,對方又策馬如飛,所以看不清楚他的模樣。

  不過可以斷定他是一個少年人,由於身材窈窕,很可能還是一個姑娘家。

  馬上人,一雙亮若晨星的眸子,在如飛的馬背上,如閃電般向這邊掃視了一陣,遂又撥轉馬頭,如飛而去。

  ▼第九章 風雨使者

  這陣鸞鈴之聲,來得好突然、好稀奇!

  包括燕、朱二老在內,每個人俱都探頭循聲望去。

  由於那匹白馬賓士得有似「風掣電馳」,他們也只能看見馬上人戴的大草帽,和踩在馬鐙子裡的一雙小蠻靴;至於她的容貌如何,好像美得很,美得出奇,可是不過是那麼「驚鴻一瞥」而已!

  朱奇皺了一下眉,低聲道:「奇怪!」

  一股青煙喬冒眨動著一雙小眼,由牙縫裡直往裡吸氣,道:「喲!是個小娘兒們呢!小模樣兒可還真不錯呀!」

  燕九公臉色一沉,微怒道:「喬冒,給我出來,你嘴可要洗乾淨一點!」

  喬冒一縮小腦袋,嘻嘻笑道:「瞧瞧你,老爺子,我也只不過是順口說一句罷了,我還能怎麼樣?」

  白衣叟不禁一聲長歎,不再做聲。

  他現在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如今竟和這一群惡人打成了一片,而事實上,江海楓又和自己有什麼仇恨呢?

  想到此,他就更懶得多說話了。朱奇這人,不愧是一個老江湖,他遇事心思靈敏。

  這時他冷冷一笑道:「我看此事不妥,方才那個女子乃是有所為而來,我們得防她一防!」

  燕九公哼了一聲,不同意地道:「老弟!別疑神疑鬼了,人家就不作興是過路的麼?」

  一言甫畢,後面又傳來清晰的一聲馬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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