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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燕九公自從來到了嶗山,因早年發了一筆財,兒孫也都能克勤克儉,所以在這嶗山腳下,起了大片莊院,認真地做起寓公來了。

  他是再也不提拿刀動劍的事了,因此這地方幾乎可說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一個藏鋒隱芒的武林怪傑。

  朱奇一行靈車尚未到達,燕家已事先得了消息,燕九公立即命人開莊門。

  他本人坐在一張輪椅上,靜候著這位有數十年沒有見面的老朋友來到。

  塵土彌漫中,一行六輛馬車在莊院前停了下來。

  朱奇恐主人有所忌諱,所以把靈車停在門外,先和燕劍飛進入莊內。

  見面之後,朱奇才發現這位老友白衣叟燕九公較以前老得多了。只是由他那雙閃爍的雙眸看來,此老雖是豐衣足食,飽享晚景安樂;可是並沒有把功夫擱下來,相反地,卻有了更深厚的內功造詣。

  朱奇不禁十分佩服,見人思己,他不禁傷心得泫然淚下,當下搶上一步,緊緊地拉住了燕九公雙手道:「老哥哥……」

  一時老淚縱橫,燕九公一看對方這種神情,又因未見那位南二爺同來,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當下翻了一下眼皮,問道:「南老二呢?」

  朱奇咳了一聲道:「他……死了,老哥哥,這事一言難盡……等我細細地告訴你吧!」

  白衣叟燕九公四下看了一眼,見莊內人雜,雖是自家人,卻也不便多說。他微微怔了一下,遂拍著朱奇的肩頭道:「來,兄弟,我們進去說。這是從何說起,南老二他身子不是一向很硬朗的嗎?」

  朱奇歉然道:「靈車現停莊外,如老哥你沒有什麼忌諱,還是先叫他們運進來,才好說話!」

  燕九公吃了一驚,因為這種帶靈拜客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可是他毫不猶豫地點了一下頭,並命燕劍飛負責把靈車運進莊內。

  在大廳上,兩個年達耄耄的老人,長談直到深夜。

  在聆聽了朱奇的一番敘述之後,白衣叟燕九公足足有半盞茶的時間沒有說話。

  朱奇以焦慮的目光看著他,苦笑道:「老哥哥,據你所知,這少年是誰家的弟子,他怎會有如此的身手?」

  燕九公慢慢地搖了搖頭,哼了一聲:「這……我不大清楚。」

  然後他又冷冷地一笑道:「老朋友,不是我說你,以你兄弟這種行徑,也是自取其辱!」

  朱奇面色一怔,燕九公又道:「黑白無常,這兩個老鬼,我早知道他們平素無惡不為。兄弟,唉!你怎麼和他們攪在一塊了,這件事你們實在做得荒唐!」

  朱奇冷冷笑道:「二事已至此,還說這些幹什麼?」

  他忽地站起,道:「既是老哥哥你如此說,我也就不敢多打擾了!」

  說著就要轉身而出,燕九公一把把他拉住,嘿嘿一笑道:「你還是這老脾氣,我如不念舊情,豈能容你進門?兄弟,你先坐下來。」

  朱奇這才略為安心,依言落座,臉上帶出納悶的表情,一語不發。

  燕九公呷了一口茶,皺眉道:「如真像你所說,這姓江的少年倒真是一個可怕的人物,只是我倒是想不出……」

  朱奇歎了一聲道:「我所以把靈棺運來,即因素知老哥哥閱歷驚人,或可從死者傷處看出一點端倪來。」

  燕九公聞言立起身子,苦笑了笑道:「那麼你現在就同我去那靈棺一看吧!」

  朱奇點了點頭,又問:「聽說老兄正害腳病?」燕九公白眉一挑,呵呵笑道:「我之害腳,乃是一個托詞,為了避免一件煩心的事情,並非是真的。你我久曆風塵之人,又豈能為一些小病困住,老弟,你走了眼了!」

  說著身形只輕輕一弓,已然「嗖」一聲,如同一隻穿窗的狸貓似的,縱上了窗櫺。

  他回頭招手道:「來,隨我來,此舉不宜為外人所見,以免引起猜疑。」

  朱奇點了點頭,跟著縱身而上,二老展開身法,向停棺處趕去。

  不一會兒,已來到了停放靈棺的敞房中。

  白衣叟燕九公立在棺前,長長籲了一口氣,兩道白眉緊緊皺著,感慨道:「想不到南老二一世縱橫,老來竟喪命在一個孩子的手中,這真是命中註定麼?」

  他找到南懷仁的靈棺,右手突地向棺蓋上一按一帶,整個棺木為之吱吱一陣亂響,隨著「嚓」一聲,棺蓋已被啟了開來。

  朱奇秉燭上前,照著南懷仁那張黃蠟無神的長臉,二老都不禁一陣唏噓,隨之淚下。

  ▼第四章 珠生百媚

  白衣叟燕九公和朱奇,在燈下一打量南懷仁這種死相,不禁各自觸及舊情,一時悲從心起,熱淚滂沱而下。

  尤其是朱奇,他和南懷仁自幼是一起從師,及長又是一直共事江湖,結有金蘭之好,情同骨肉。這時目睹這位數十年形影不離的拜弟長眠棺中,他的悲傷自是可見。

  他落了幾點淚後,用力地咬著牙,一雙眸子之中,凶光四射!

  白衣叟長歎了一聲,用左面的袖口擦了一下眼角,淒然道:「南二弟真可謂死不瞑目,他的傷處在哪裡?」

  朱奇冷冷一笑,極為沮喪地道:「我正要請教老哥哥,你怎麼反問起我來了?」

  燕九公皺了一下眉,看著朱奇道:「那麼就煩你暫時解開他的衣褲,待我來看吧!」

  朱奇呆了一呆,道聲:「好!」

  遂匆匆把南懷仁屍身上的衣衫解了開來,燕九公探出一隻手,由上至下,很快地按摸了一遍。

  只見他眉頭微皺道:「把他翻過來!」

  朱奇依言把南懷仁翻了個身,燕九公又由下至上地匆匆摸了一遍。

  朱奇見他掌指遍及南懷仁周身上下各處穴道脈門,就連一塊骨節也未輕易放過,不由暗暗讚歎此老的行事周密,當下問道:「老哥哥,傷在何處?」

  燕九公搖了一下頭,雙手又摸向了南懷仁的頭骨、雙耳,之後,他嘖了一聲道:「怪哉!怎麼他身上沒有傷呢?」

  朱奇哼了一聲說:「所以怪就怪在此,莫非那小子竟擅內震之功麼?」

  燕九公皺了一下眉說:「賢弟,你再把燈就近一點!」

  朱奇依言把燭臺移到棺木之內,燈光閃爍,映照著南懷仁黃蠟似的一張臉,著實淒慘。

  燕九公雙手捧起了南懷仁的頭,注視了半天,又用手撥開了死者的雙目;之後,他冷冷笑道:「老弟,他的死與內臟無關,這真令人費解了!」

  朱奇問:「你已看出不是傷在內臟?」

  燕九公直起腰道:「你莫非不知五臟通目之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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