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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然後他自船艙內取出了一柄彎弓,搭上了一支白羽長矢,對準了海楓的背影,「嗖」地一箭射了過去!

  可是那少年就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一般,只見他倏地背手,僅以二指一箝,已把那支長矢夾在二指之間。

  遂又見他回頭一笑,高舉右手,二指作剪物狀向下一夾,長箭竟一折為二,丟落水中。

  就在這時,第二、第三支利箭又同時射到,一奔咽喉,一奔側肋!

  雙箭全是勁猛力足,勢不可擋!

  然而這位身負絕技的少年奇俠,似乎永遠沒有什麼事能夠令他驚心的。

  他動手過招,總是那麼從容不迫。

  但見他雙手同時向外一伸,一高一矮,不偏不倚,又把這一雙長箭接在了手中。

  和先前一樣,他仍然是把它們夾在中食二指的指縫之間。

  然後他又四指一夾,兩支長箭,變成了四段。

  三箭射罷,手挽彎弓的金蛟,面色幾乎變得和海楓一樣的蒼白了。

  他這才知道,今天自己是真正的遇見奇人了。

  他口中「哦」了一聲,再不敢射箭了。

  忽見對方少年朗笑了一聲,劍眉倏地向兩下一分,大聲道:「四下的漁民聽了,讓我者生擋我者死!」

  說罷一揮他那肥大的袖子,立聞嘩啦啦一聲大響。

  眾人驚慌地循聲看時,卻見島主所乘的那艘三色兩桅的大帆船,前艙的那杆大桅杆,竟自從中折了下來。

  柳杆上尚還帶著一塊極大的帆布,嘩啦撲通!水花四濺,威勢驚人!

  無桑島主金蛟木然站著,敢情是嚇呆了!

  現在他真的再也沒有勇氣去阻擋這兩個人了,甚至於連大聲發話都不敢了。

  而那些原先緊緊包圍著的漁船,也不待島主的吩咐,便紛紛向兩旁散開,讓江海楓的小船從中劃了出去;然後眼巴巴看著他們泊舟上岸。就這麼,江海楓和他的書僮席絲絲,進入了中原,開始了他們一番不尋常的作為。

  一艘黑白二色的大帆船,在日落時分終於靠岸了,地點是在嶗山灣附近。

  船頭上豎著五副紙人紙馬,兩舷附近,更點著長生燭,紙錢垂吊,隨風左右搖擺不已。再往艙內看,更叫你吃驚!

  漆黑的五口棺木,整齊地排列著。

  遼東二老中的朱奇,身著一身白綢子喪服,面如黃蠟般地坐在一張木椅之上。

  船泊岸了許久,他竟還沒有覺出!他只是重重地皺著雙眉,一語不發。

  他的大弟子左臂雙刀邱一明和四弟子獨掌開山左金鵬,左右立在船艙門口,一身重孝,面色更是十分沉重。

  他們交換了一下目光,左臂雙刀邱一明就轉過身子,抱了一下拳道:「啟稟師父,嶗山灣已到了,請師父先行下船,以便弟子為列位師叔起靈。」

  朱奇這才驚覺,他擦了一下眼皮,點了點頭,又長歎了一口氣道:「到地頭了?一明,你先上岸看看,我那老朋友可曾來到?」

  邱一明彎腰答應了一聲:「是!」

  轉身向臨岸的船邊走去,走沒幾步,忽見一位身著青布長衫的青年,飛身上得船來,遠遠地便抱拳道:「請問老兄,這可是朱老前輩的坐船麼?」

  邱一明打量了來人幾眼,沉聲道:「足下何人?怎麼隨便登船?」

  來人微微臉紅,笑道:「兄台請放心,在下姓燕名劍飛,家祖燕九公,和朱、南二位老前輩乃是多年故交。因悉朱老前輩今晚抵此,特命小弟親來迎候,請兄台多關照!」

  說著退了一步,丁字步一站,長袖微垂,一副大家風度。

  左臂雙刀邱一明聞言,連忙改過面色,抱拳道:「原來是燕少俠,在下失禮了。在下邱一明,家師朱奇,正在艙內恭候燕老的大駕,且容我入內回稟一聲!」

  燕劍飛抱了一下拳道:「請便!請便!」

  他口中說著,目光卻驚奇地打量著船上的喪用各物,以及邱一明所著喪服,想不透這是什麼原因。

  邱一明須臾轉回,正色道:「家師有請,燕少俠即請入艙吧!」

  燕劍飛躬身道:「正要拜見!」

  說著舉步直向艙內走去,在門前又與獨掌開山左金鵬互相見了禮,通過了名姓,這才進入船艙。

  朱奇已起身相迎,見了面苦笑道:「是燕少俠麼?老夫朱奇失迎了!」

  燕劍飛對遼東二老的大名雖已久仰,卻是第一次見面。

  見了面不禁有些吃驚,因為這位威震遼東道上的人物,竟是一臉的喪容,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說起話來,更是有氣無力;再配上他蒼老的神態,看起來簡直就是一個活死人。

  儘管如此,燕劍飛卻是不敢絲毫怠慢,當下就要跪地行禮,朱奇卻連忙把他扶住,道:「燕少俠少禮吧!」

  燕劍飛躬身道:「燕劍飛參見老前輩,家祖因患足疾,已兩個月未曾出門,故此不便親來迎接,特命小孫前來恭迎!」

  朱奇手捋銀須,淒然歎道:「難得九公還記得舊情,已是很難得了,一切容見了面再談吧!」

  說著又歎了一聲道:「老夫需用大車五輛,不知可曾隨少俠同來?」

  燕劍飛躬身道:「已遵命帶來,現在岸邊,老前輩需搬運何物,只管交代下來就是。」

  朱奇苦笑了一下道:「好吧!」

  遂向艙門口左金鵬揮手道:「金鵬,你把後艙簾子拉開,幫著燕少俠搬下去吧!」

  左金鵬一聲不哼地過去拉開了簾子,燕劍飛目光至處,不禁嚇得變色,他後退了一步,啊了一聲道:「老前輩,這……這些棺木是……」

  朱奇慘笑了一聲道:「這是老夫拜弟南懷仁及幾位朋友的靈棺,正要借貴處一角停靈!」

  燕劍飛打了一個寒顫道:「南老前輩何時歸天的?怎麼不曾聽家祖說起過?這……」

  朱奇聞言連連搖頭苦笑,那雙深陷在目眶之內的眸子,閃著淚光,不勝悲戚地道:「老世侄,這裡不是談話之處,等見了令祖再詳談吧!」

  燕劍飛不敢多問,當下行了一禮,轉身退出,須臾召來了數名漢子。

  在朱奇的兩名弟子協助下,把五口棺木——抬下了船。

  岸上已聚滿了人,這確是一件本地罕見的怪事,五具棺木同運,看起來更令人膽戰心驚!

  朱奇和燕劍飛上了一輛敞篷的馬車,左臂雙刀邱一明和獨掌開山左金鵬,二人各騎了一匹馬,隨護五輛靈車之後,一行直向嶗山角下而去!

  嶗山的燕家,乃是當地一個大戶,主人燕九公,在地方上是一個樂善好施,最叫得響的人物。

  除了極少數的人以外,誰也不知道,這位老人家竟是一位身懷奇技的人物。

  數十年之前,此老還居在山西時,以掌中一口弧形劍,很做過一些驚天動地的事。由於此者喜著白衣,故人皆以白衣叟稱之。

  這些都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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