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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厲鐵衫眼神越見凌厲,枯瘦的面頰上現出冷森森的笑容:「話倒是兩句好話,只是光說不練,看來你倒是個外家,可知老夫所施展的是什麼功力?」

  黃衣人面現微笑,揮竿道:「內提三虛,外形三罡,謂之混元霹靂,此功倡之崑崙雷鳴子,終不脫前人窠臼!」

  厲鐵衫神色一變,點頭道:「好見識!這麼一說足見高明。說到前人窠臼,莫非你一身所學,豈能無師自通?」

  黃衣人點點頭,寫下道:「然。我之武功皆脫胎於自然天機,前所未見,你欲勝我萬萬不能,我要勝你卻是容易之至。你不可不慎重其事!」

  一對一答,各人俱目睹耳詳,對於黃衣人的這番自負,未免不心裡暗自猜疑。

  厲鐵衫忽然發出了一聲冷笑:「足下過於自信,祇怕未必,老夫擇居化外,已數十春秋不問外事,這一次承鐵總令主惠書相邀,千里作客,這件事照說不便我這個客人多事,只怪你行事過份猖狂,二位堂主存心禮讓,與你好言相商,居然毫不知情,這等行徑,分明大悻武林道義,老夫實在看不下去,說不得插手管上這件閒事。你自不量力,休怪老夫手下無情。不必多說,即請出手賜教!」

  黃衣人聆聽之後,臉上興起了不屑之色,只見他往左跨出一步,噗!將長竿插入地面,入地尺許,極見功力。

  厲鐵衫雖然話聲不絕,卻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兩隻手依然合十在胸,足下大闊步的跨出,看看內功已凝聚成形,冷哼了一聲:「開罪!」二字出口,那一雙形若鳥爪般的瘦手,已慄顫顫向外徐徐推出,頓時就有一片成形的罡力,自他慄顫的十指間向外湧出。

  黃衣人與他對面而立,間隔距離約在丈許之間,他偉岸的身子佇立在當地,就像打入在地裡的一根石樁,絲毫也不移動。

  厲鐵衫發自十指的罡力,該是何等的威力,這一點只須觀諸他面前飛沙走石的情景即可想知。然而黃衣人卻是那等的無動於衷,一副宛若未覺模樣,非但如此,甚至於他身上那襲寬大的黃色長衣,也像他昂然的軀體一樣,連衣角也不曾飄動一下。

  洶湧的風力,事實上已在他身側四周形成了威力,拳大的石塊咕嚕嚕向後面滾動著,然而偏偏黃衣人茫然無覺。

  郭彩綾站在黃衣人身後約有兩丈遠近,卻已感覺到正面風力的罡勁,對於厲鐵衫的功力大感驚異,對方雙掌只不過才作勢推出,已是如此,一旦全力擊出,其威力可想而知。這麼一想,她心裡哪能不為面前的這個黃衣人懸心!

  果然,隨著厲鐵衫緩緩推出的那雙手掌,眼前所形成的空氣壓力漸漸加劇。

  厲鐵衫那雙推出的手,不像是在凌空運功,倒像是在著力推動一座山。只見他雙掌顫動的那麼厲害,微微下蹲的身子,雖然剛挺如故,只是所擔當的力道必屬驚人,這一點只須注意他那一雙踏在地面上的腳步即知。

  那一雙腳步,不知何時已深深陷入地面寸許有餘,好厲害的混元霹靂掌功!

  在他推動的掌力之下,三數丈範圍之內,地面上已無可移動的浮物。倒是那幾塊一人多高的巨大石頭,尚挺立如昔,再剩下的就只是那個黃衣巨人。

  黃衣人岸然不動的身子依然如昔,儘管他身側四周石滾土削,他卻能依然故我,那炯炯的目神,既經注定厲鐵衫之後,就再也不曾移動過。

  厲鐵衫的雙手已推出了一半,他顯然遭到了極大的困難,那未推出的一半,卻是較已推出的要吃力得多,簡直難以推出。

  凡是有耳朵的人,都能清楚的聽見自他掌力下所形成的那種轟轟低鳴聲,這也是何以冠名為混元霹靂中的「霹靂」二字。從而也就可以聯想到,一旦這種掌力推出之後,所形成的音波功力,該是何等駭人!

  然而,厲鐵衫卻並不能如己心意而有所發揮。

  漸漸地,他那如鐵柱磨盤般結實的身子,也開始動搖了,一連搖動了好幾下,隨即又吃他死命的定住。

  一片紅雲起自厲鐵衫削瘦的臉上,甚至於他的一雙眼睛也都變成了血紅顏色。

  旁觀的幾個人,看到這裡都禁不住暗自驚心。事實明擺在眼前,厲鐵衫雖然是發動人,似乎卻是自討苦吃,對方黃衣人雖然站著不動,甚至於連手臂都不曾抬動一下,但是在眼前雙方暗較之下,他已經毫無疑問的佔了上風。

  難在厲鐵衫的這一雙手,可應了「羞刀難入鞘」那句話,眼前是前進無力,後退不能。

  每個人耳間都發出一陣隆隆之聲,強大的氣壓力道繼續有增無止。

  厲鐵衫那雙手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又向前推進了寸許,他那張臉已由原來的紅色變成了紫色,一根根青筋顫顫著,像是無數條小蛇在蠕動著,他似乎已盡到了他所有的能力。直到這時,黃衣人臉上才現出了一片欣慰的笑容,只見他邁動足下,徐徐向前跨進了一步。

  這一步,對黃衣人來說,似乎並不十分吃力,可是相對的加諸於厲鐵衫身上可就大不輕鬆,驀然間,他身子搖蕩得那麼厲害,黃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一雙光華內斂的眸子逼視著他,臉上微現怒容——他已經給對方顏色看了,怪在厲鐵衫仍然夢想求勝,不自量力,因此這雙眸子裡的光采,含蓄著凌厲的責怪之意,像是予對方最後的一種警告。

  厲鐵衫身子在一陣劇烈的搖蕩之後,竟然又為他穩了下來。那雙踏立在地面上的腳步更見深入,幾乎沒陷及足踝部位。

  有一種十分怪異的現象,那就是先前為厲鐵衫功力逼近離開的土礫石塊,這時竟然紛紛的又向回移轉回來,非但是紛紛回來了,而且更是超過了原來停置之處,飛沙走石,較諸先前情景有增無減,更生奇趣。

  郭彩綾與對方的兩位堂主看到這裡心裡俱都雪亮,妙在他們竟無從體會自黃衣人身上所發出的功力。

  顯然不同的是,厲鐵衫的功力是有形,而黃衣人的功力卻是無形,似乎這種無形的勁力,已取得了勝利。

  厲鐵衫既然硬撐著死不敗陣,黃衣人就不得不再予以顏色,當下他冷冷一笑,霍地向前又跨進了一步。跨進了一大步。

  厲鐵衫陡然神色一陣大變,身子一陣大晃,倏地後退了三步,發出了一聲輕咳,似有一股急起的怒血,直湧喉結,卻硬生生地又被他咽到了肚子裡。那張枯瘦的臉顯然已不再是紫紅顏色,一時間變成蒼白,大顆的汗珠,由那張瘦臉上流滴下來。

  看著黃衣人,他什麼也沒有說,只作出了一個苦笑,歐陽不平與秦漁兩位堂主,看到這裡不約而同的向著他偎近過來。

  厲鐵衫緊緊咬著牙,不發一言,然而他已經敗陣了。敗得相當得慘。

  黃衣人臉上帶著一絲冷笑,再也不願在眼前這個地方逗留一下,由地上拔起了魚竿,他轉身步向郭彩綾身邊,指了一下前方,郭彩綾會意,就同著他一併離開。

  身後面的人,再也沒有一個敢阻攔,一個個怒目凸睛的目送著二人的背影消失眼前。

  郭彩綾同著黃衣人一逕的來到了林子裡,就在彩綾乘騎的那匹愛馬黑水仙面前定下腳步。黃衣人指了一下馬,示意要她上馬離開。

  郭彩綾實在忍不住,道:「你這個人實在奇怪,為什麼不說話?莫非你是啞巴!」

  黃衣人搖頭,臉色並不忿怒,卻很悽涼。

  「不是?」郭彩綾更奇怪了:「那你為什麼不說話呢,真是一個怪人!」

  黃衣人又搖搖頭,表示不願談這個問題。

  郭彩綾無奈的道:「可是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可以問你的名字麼?」

  黃衣人想了一下,用手裡的魚竿在地上寫著:「我的一切,寇英杰最清楚,你問他就可知道。」

  「寇英杰?」郭彩綾驚了一驚:「你認識寇英杰?」

  黃衣人點了一下頭,臉上現出一片故人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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