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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第二十三章

  青面老人一落向地面,緊接著身子再次彈起,起落之間,已至三丈開外,落向黃衣釣者正面,可是他卻又快速地後退出了丈許。等到他站定之後,那張白中滲青,青筋暴現的瘦臉上卻由不住帶出了一種驚異的稀罕神態。

  一旁的乾堂堂主歐陽不平,容青面老人站定之後,隨即上前一揖見禮道:「多謝厲前輩對敝堂賜以援手,感激不盡。」話聲微頓,他遂以手中摺扇指向郭彩綾道:「此女乃是白馬山莊郭前莊主之後,前輩一位高足,據悉就是傷在她同門師兄寇英杰之手,前輩若能就此將此女擒到手裡,即不愁那寇小輩不上門送死,對前輩與敝幫來說,都有好處!」

  這番話自是極具扇動挑撥性,姓厲的青面老人聆聽之下,頓時神色一變,那雙小如彈丸的眸子裡,頃刻間湧現出一片凶光。

  歐陽不平察神觀色,知道自己這番話算是用對了地方,正是火上添油,眼前大有可觀,自己等正可退居一旁,坐山觀虎鬥,何樂不為!話聲出口,心裡十分得意,偷眼向一旁的風雷手秦漁遞了個眼色,二人隨即匆匆退向一旁,現出一副悠閒的觀望神態。

  郭彩綾雖不知來者何人,可是觀其出手,以及由歐陽不平對其執禮甚恭的神態上看來,當知來人必具非常身分,而且在武林中輩分甚高。眼前情形,敵眾我寡,自己方面祇得二人,郭彩綾情不自禁地向著黃衣釣者身前走近過來。

  黃衣釣者原意要她離開,可是由於眼前這個青面老者的忽然現身,迫使他不得不臨時改變了心意。他仍然保持著原有的鎮定,用那雙深邃,極具關切的眼睛,向彩綾注視著。

  郭彩綾向著他苦笑了一下,道:「不是我不走,看樣子暫時我是走不了啦。又得給你添麻煩了!真不好意思。」

  黃衣釣者面上不著表情,用手指了一下身旁的一塊巨石,示意她到那邊去。

  郭彩綾對於他的始終不開口說話,心裡實在是大惑不解,若非是眼前形勢特殊,自己非得要激一激他,好歹也逼著他說話不可。然而眼前她豈能這般胡鬧任性!當下祇得依著他姍姍走到對方指定處,倚石坐下。

  那塊大石一面背水,高高居上,黃衣人把她安置在這裡,大可放心,因為敵方如有任何圖謀,必先要衝過黃衣人這一關隘。

  青面老者目睹及此,由不住發出了一陣子陰森森的怪笑,面色益見陰沉!

  他焉能不知道面前這個黃衣人的厲害!是以自現身之始到現在為止,除了擺定了姿態之外,一直遲遲不曾出手,這當然是有道理的。

  越是所謂的高手對招,越是吝於出手,常常是殫精竭慮的結果,只作一招之搏,這一招也就是決定彼此生死存亡,抑或勝負之分的關鍵所在。

  兩個當事人遲遲不出手不打緊,倒是幾個旁觀的人看得心裡沉不住氣。

  當然,以風雷手秦漁、瀟湘俠隱歐陽不平這等閱歷見識之人,自不會膚淺到看不出眼前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微妙情勢。

  他們兩個甚至於更能體會出他們雙方所以遲遲不出手的原因,俱不禁暗中為他們彼此捏上一把冷汗。

  青面老者與黃衣人四隻眸子對視了甚長的一段時間,奇怪的是青面老者自從上岸之後,即與黃衣人保持著相當的距離,一直不曾向前逼近,黃衣人自始至終也只守鵠著足下方寸之地。由於他心裡一直記掛著郭彩綾的安危,生恐與對方青面老者鏖戰之際,歐陽不平與秦漁兩位堂主乘虛而入,他二人合力之下,郭彩綾勢將不敵,這是黃衣人所不樂意的。正因為如此,他才緊守著眼前方寸之地,絕不予對方任何人可乘之機。

  青面老者在幾度運施內力與對方抗衡之後,已清楚對方的用心。登時,他青白的瘦臉上再次罩起了一片怒容:「這位朋友,老夫給你取個商量!」休看他一副雞皮鶴髮,老態龍鍾模樣,一開口說話,卻是清脆的童音:「你我之間,說起來全係局外人,犯不著拼個你死我活,這樣吧——」青面老人眼神如鷹,直直的注視著面前的黃衣人:「你老弟退一步,我退兩步,你意思怎麼樣?」

  大概是沒有得到預期的回話,青面老人冷笑一聲,繼續道:「老夫的意思是——你老弟只管扭頭走你的,我們這邊人誰也不許攔阻你,只是,我們要留下這個姑娘!」

  黃衣人臉上不動聲色。

  青面老人道:「怎麼樣?而且老夫可以答應你,絕不傷害這個姑娘。你應該知道,我只是用她作為人質,目的在迫使與她同一師門的那個姓寇的小輩自投上門。」提起了這個姓寇的,青面老人眸子裡凶光迸現,由不住連聲發出了一陣子冷笑!

  殊不知這個姓寇的,對於那個黃衣人與郭彩綾所引起的感應,更為深刻強烈,絕不在青面老人之下,只是一方寄以深情關懷,一方意在仇恨,深痛惡絕,兩個極端罷了。

  「怎麼樣?」青面老人神色已似不耐:「老夫只等你老弟一句話。」

  那一句話還是沒有出口。只是黃衣人卻作了一個搖頭的否定表示,表示對於青面老者的提議不予贊同。

  「哼!」青面老者冷哼了一聲:「這麼說來,你是非要與老夫我動手不可了?」

  黃衣人冷笑不語,只見他的一隻手,緩緩將那根插在地上的釣魚竿拔出來。

  青面老者頓時面色一怔,現場各人也無不大現緊張,只以為黃衣人要出手了。

  然而猜錯了。但見黃衣人釣竿劃動,在地面上寫了幾個字:「你莫非是來自苗疆鐵花塢厲鐵衫麼?」

  青面老者登時一呆,獰笑道:「原來你有嘴一張,卻是不能言語,不錯,老夫正是厲鐵衫,足下又是何人?」

  黃衣人脣角帶起了一絲傲慢,搖搖頭,繼續用釣竿一端,在地上書寫:「少小出家江湖者,不識姓名久矣!」一筆狂草,雖然是信手揮來,卻是力透地面。

  厲鐵衫冷冷一笑道:「你是不肯實說罷了。一向在那裡盤桓?」

  黃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力注竿梢,寫下八字:「幕天席地,四海為家!」

  青面老者厲鐵衫嘿嘿一笑:「好狂的口氣,今天你我適逢其會,就此討教!」話聲出口,只見他一雙鳥爪般的瘦手,陡地一合,即聞得一陣清脆的骨響之聲,密如貫珠,厲鐵衫的兩隻腳隨之向兩邊跨了出去。

  現場登時有了一番異樣,沿著厲鐵衫站立之處三尺範圍之內,頓時形成了一個氣渦,只聽得一陣沙沙之聲,無數灰沙小石,隨即在那團向外擴充的氣機裡,開始緩緩移動起來。

  漸漸地,環繞在厲某人身側的那個內力圈子,似乎越來越大,厲鐵衫的那一雙眼睛,情不自禁的也就瞇成了一條線,透過一線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視向眼前那個他絕對不敢輕視的陌生大敵。

  黃衣人偉岸的身子,一動也不動的仍然站在原處。對於厲鐵衫這般功力,他當然有所感受,淡棕色的面頰上,忽然顯出了一番悽涼,長竿探出,繼續作書,在地面上寫著:「你有今日成就,確是不易,毀於一旦未免可惜!勸你還要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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