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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一片水花由身後水道響起,緊接著,一艘金漆平底快舟,由那片眼前葦叢裡現身出現,一逕的直奔眼前疾馳過來。金色快舟上飄揚著屬於宇內二十四令總壇的專用旗幟,三角形的白底旗面上,繡繪著緊緊相扣結的二十四面金鐶,象徵著宇內二十四令的牢結不破。金色的旗穗迎風飄舞,看上去尤其醒目。

  任何時候,這種旗幟的出現,都顯示著舟內有宇內二十四令本壇的重要人物在座。金漆的快舟,是屬為接送這類重要人物的特種交通工具之一。

  試想以宇內二十四令這等龐大的江湖組織,屬下除去本壇各重要職司以及天地乾坤四堂之外,另外再加上遍佈天下的二十四令下轄九十六分舵,這麼廣泛的龐大組織,每日進出總壇聯絡公私的各職司,為數自是可觀。是以專司接送這類重要人物的水陸交通工具,自是不可缺少。然而能有資格享用眼前這類金漆快舟的主兒,除了本壇各職司主管之外,屬於外壇者,最起碼也必須要具有分令主的身份。因此,這種金漆座船一經出現,也就倍覺風采,即使在附近江面上行駛,眾舟筏一經著目,無不遠遠讓路,聽任其一舟飛馳,端的是惟我獨尊,八面威風。

  郭彩綾現時所選擇的這個地方,位當宇內二十四令與遠處江流之間的一個緩沖轉接之處。這附近河道岔分,溪流縱橫,在遼闊的綠原河洲裡,阡陌進出,兩處大江主流,就是這麼賴以銜結貫穿融匯。

  郭彩綾早已打量好了附近的地勢,此時此地出手攔劫這艘快船,實在是再理想不過,殺死對方一個人,也就等於削弱對方一分實力。

  有了這番認識,才使得她有眼前這番異動。

  金漆快舟在兩名紅衣專司舟夫的操縱之下,漸漸向眼前逼近著。

  這一帶水淺流急,且礁石特多,亂石峰嶸出水,如犬齒交錯。所幸兩名舟夫都係經過專門訓練,身手十分熟練,且對附近地勢熟悉,行駛其間,並不十分困難,然而無論如何,舟行的速度卻自然的慢了下來。

  郭彩綾緩緩的由大石上站起來,眼睛裡流露著奇異的興奮神采。漸漸地,這艘快舟越形迫近,她的神情也就越顯得緊張。

  金漆快舟在這時來到了眼前,雙方距離,看來不足五丈。兩名紅衣舟夫站在快船兩側,分別的以手上長篙,點撥著凸出的礁石,快船迂迴緩慢的向前移動著。

  就在這時,郭彩綾發出了她的第一枚暗器——銀頭小弩。那是他們郭家特殊的獨門暗器,形式奇小的弩筒,可以任意收藏在袖子裡,施出時只需揚動衣袖,以小指撥動暗器開關,即可將預藏其內的銀頭小箭發出,這種特製的小弩,每一枚不過只有手指般長短,由於弩筒內特裝的卡簧力量甚劇,是以一經發出力道極其強勁,可以六丈見準。

  眼前雙方不過三四丈遠近,郭彩綾手頭奇準,一箭正中左首船夫前心部位。這名船夫甚至於連叫也沒有叫一聲,只是突然愕了一下,驀地鬆脫手上長篙,一頭扎到了亂石淺水裡,遂即為疾流浪花把他墜落跌下的身軀捲沖而去。

  另一名紅衣舟夫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忽然發覺到同伴失足墜水,不禁吃了一驚,嘴裡呼叫一聲,方自大步跑過來。驀地尖風一縷直襲腦門,這名舟夫只覺得眼前銀星一亮,唉喲一聲,登時腦袋開花,噗通撲倒在船。

  郭彩綾兩枚暗器先後得手,毫不遲疑的一擰嬌軀,海燕一般地飛了起來,極其輕飄快捷的落身船頭。

  但見艙簾掀處,颼!颼!一連縱出了兩條人影。

  二人一老一中,前者前材瘦小,約六旬左右,留有一綹山羊鬍鬚,一身紫色長衣,後者身高七尺,身著緊身勁衣,生得面若重棗,約在四旬上下,只觀其閃身而出的動作,即可知其二人身負相當身手。二人方自現身,隨即左右擰身,電閃也似的分開來,落身在船舷左右。

  面落重棗高大的漢子,一聲喝叱道:「什麼人!」足下前進一步,目光如炬地盯向郭彩綾道:「你——是誰?為什麼毒手殺人!」

  金漆快船滴溜溜的在水面上打著轉兒。西邊落日,只餘下淡淡的一抹輕紅,風在山窪子裡呼嘯迴蕩著。

  鄰彩綾心裡有篤定的把握,絕不容這艘金漆快船內任何一人逃得活命,只是在動手之前,卻不得不把對方的身分摸個清楚。

  妙在對方老中二人,卻也沒有容她下船脫身之意,高大漢子話聲一落,那個留有山羊鬍子的老者,已自飄身而前,落身在船首右側,會同那個勁裝大漢,呈鉗狀將彩綾夾持在中。

  「說!」羊鬚老人一隻手摸著下巴的山羊鬍子:「要是膽敢有一句虛假,立叫你斃屍當場!」

  郭彩綾目光在二人身上一轉,冷笑道:「你二人先不要問我,先說說你們是幹什麼的,姑娘寶劍雖利,卻不殺無名之輩!」說話之間,她的一隻手,已緊緊握在了劍把上,一股冷森森的劍氣,登時透匣直出,直襲向右側方羊鬚老人身上,後者立刻一驚,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彩綾這番做作,顯然是直覺的已經認定了這個羊鬚老人的不可輕視,然而在她劍氣出匣直襲羊鬚老者的同時,卻也沒有忽略到另一名勁裝大漢的存在,一雙剪水瞳子,卻斜乜過來,使得那個勁裝大漢也在監視之中。

  強者之所以稱為強者,畢竟不同於一般!郭彩綾的沉著神態,立刻使得對方二人大感吃驚。

  羊鬚老人瘦削的軀體,倏地向左面一翻,飄出三尺以外,只是那股子陰森森的劍氣,依然緊隨著他,並未曾稍離片刻。

  隨著郭彩綾前行的腳步,羊鬚老人仍然未能逃開分毫,兀自在嚴密的監視之中。

  身著黑衣的勁裝大漢,驀地狂笑一聲道:「丫頭,你好大的膽子,守著我們的大門口,你還敢撒野,我看你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本令主先擒下你再說。」這漢子嘴裡雖是這麼說,臉上卻現出一番輕薄——實在是他活了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過像郭彩綾這麼美的少女。色心既起,無形中也就削弱了他凌厲的鬥志。

  郭彩綾其實祇想知道對方是否為宇內二十四令中人,並非要確知對方的身分姓名,聆聽之下,她冷笑一聲,已是心裡有數。

  勁裝大漢自恃武功出眾,況乎眼前之羊鬚老人,尤非弱者,以二敵一,自是不把對方一介女流放在眼中。話聲一落,右手向腰間一探,霞光閃處,已把緊箍在腰上的一口緬刀拿在了手上。

  羊鬚老人巴不得要這個勁裝大漢來打頭陣,以便就近觀查一下眼前這個少女的路數,見狀足尖點動,迅速地向後退出一步,「徐令主,你小心了!」他一面打著招呼:「這丫頭不是好相與,有些名堂。」

  被稱為徐令主的勁裝大漢朗笑一聲,道:「副座但放寬心,卑職這一趟算是來對了,能夠討上一房美眷,也不枉虛活了這麼一把子年歲。」

  敢情他還是個沒成家的單身漢,話聲一落,手中緬刀向前指向郭彩綾道:「小姑娘,你也用不著跟我們打了,丟下你的劍,跟著徐爺自行到總壇請罪,你看見沒有?」手指向那個羊鬚老人道:「這位是總壇地堂的馮副堂主,人稱冷面陰差馮德令,在總壇地位崇高,有他老人家為你說情,諒可無事。」嘻嘻一笑,這位徐令主越加的顯現出一副輕薄模樣:「姑娘,徐爺可是真心護著你,你可不能知恩不報呀!」一面說,他嘻著一張大嘴,緩緩向前面偎著,全然不曾把對方姑娘的即將出手看在眼中。

  被稱為地堂副堂主的冷面陰差馮德令,似乎頗不以徐令主此舉為然,他到底見多識廣,自方纔與對方少女一照面的當兒,即測知她必有非常身手。這時因見徐令主昧於無知,竟然越走越近,向著對方身邊靠去,心中不由一驚,知道不妙!待要再次出言示警,那裡還來得及。

  原來,郭彩綾早已盤算好了出手的部位,為將對方一舉成殲,特意留心佈置,不發一言。她新近方自領略越女劍術新篇之堂奧,還不曾用以試敵,正好拿眼前二人來試上一試,其中一招「大星天墜」最稱神妙。

  偏偏那位色迷心竅的徐令主,竟像是全然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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