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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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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丕芝又逼著他親口發了誓,這才帶著他一直來到了後面右側星樓——鐵夫人的寢宮所在。 鐵夫人沈傲霜正在盤膝運功。她跌坐在一張舒適的薄薄棉墊上,在她頭頂的前後左右,各懸著一片薄薄的貝殼,那些貝殼都打磨得薄如紙片,每一枚貝片都由一根細若髮絲的絲線直直的繫垂在屋梁之上,乍然看上去,你只能看見那四片潔白如玉的貝片,卻是看不見下垂的絲線,只有在毫無聲息的情況下,才能保持這四片貝殼的完全靜止。在她所跌坐的環身範圍之內,哪怕是一句話的出口,一聲笑,一聲嘆息,甚至於一隻蚊蠅的飛過,都足以使得這四片貝殼有所驚動。 沈傲霜顯然正在練習一種與心脈息息相通的心性之功。只見她一雙細長的鳳眼,半睜半合著,一雙白皙的纖纖玉手,輕輕的交握著置於臍下,那雙凝聚的目光匯交在正面眼前的那一片貝殼上,隨著她深長的呼息,只見那片貝殼在眼前滴滴溜溜的打著轉兒。慢慢的,貝片停住動作,隨著她的歇息,這薄薄的貝片漸漸的趨於靜止。這種出息於內在,觀察入機微的內功鍛鍊境地,的確是武林罕見,高人一等! 眼前的這位鐵夫人沈傲霜,顯然在內家調息功力上,有著極為深湛的造詣。然而,眼前,顯然由於寇英杰這個不速之客的突然闖入,帶給了她極大的困擾。在最短的時日內,她必須要與這個寇英傑作一番了斷,也就是說她必須要放手與寇英杰一搏。原因正在於此,沈傲霜無疑充滿了好奇,他那些前所未見,甚至於聞所未聞的武功、招式,到底是從那裡學來的?師承何人?實在是她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一件事。今夜,她調息功力,於極靜之中,去參悟一些舉棋不定的對策,她打算在四更以前,親身去察訪一下寇英杰的動靜,眼前只是她準備出發之前的一番鎮定工作而已。 面前左側的一枚貝殼,忽然發出了輕微的一陣抖動,顯示出這一方面有了聲音的波浪侵入,沈傲霜仔細傾聽了一下,證明不虛。 又過了一些時候,那枚貝殼抖動的更加明顯,隨即聽出了清楚的一陣腳步聲傳入。緊接著樓廊上也有了動靜,那枚貝殼更是前後左右滴溜溜的轉動不已。沈傲霜心中微驚,緊接著即消釋了心裡的疑團。這陣子腳步聲,雖然甚是輕微,顯示出來人的輕功不弱,但絕非是那種所謂的極流身手,而且其中的一雙足步聲,更是甚為熟悉。她只略為留神,即可判斷出是玉燕子戰丕芝的腳步聲。 「丕芝,是你麼?」沈傲霜偏過頭來:「如此深夜,還有什麼事?」 方行踏入樓廊的戰丕芝與江天右俱都怔了一下,戰丕芝踏前一步,躬身道:「弟子陪同江天右有要事晉見夫人!」 「江天右?」沈傲霜微微遲疑的口氣:「你說的是江氏兄弟?他來幹什麼?」 戰丕芝道:「江天右因為被寇英杰掌力所傷,特來求夫人施以妙手。」 「原來這樣!」話聲微微一頓:「你們進來吧!」 戰丕芝答應了一聲,遂即同著江天右一直穿過樓廊,來到了沈傲霜所居住的那間房前。隔著大幅紗幔,距離約在兩丈以外,江天右遂即站住了腳步,他深深的行了一禮:「卑職江天右,拜見夫人!」 沈傲霜微點頭道:「江天右,你是哥哥還是弟弟?」 江天右聞言怔了一下,才會過意來,躬身道:「卑職出生時辰較天左晚了一刻,故而居次。」 沈傲霜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你們兄弟長得一模一樣。如果站在一起,我還是真分不出來,不必拘禮,你走過來說話。」 江天右答應了一聲,偏頭看向戰丕芝,後者點頭示意他可以,江天右才走向幔前,戰丕芝陪著他一齊走過來。 沈傲霜道:「丕芝,把簾子撩開來。」 戰丕芝答應一聲,上前將隔在中間的一層紗簾子拉開,江天右只覺得眼前一亮,才看清了這位鐵夫人的廬山真面目,只覺得對方端的是風華蓋世,氣質雍容華貴,的確有艷壓群芳之貌。過去他雖然見過這位夫人不止一次,但是沈傲霜外出之時,臉上總愛垂繫著一方面紗,從來不曾像今夜這般清楚的面對面的看過。 雖然她並非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女人,但是卻有那種高貴的氣質,使得你只須看上一眼,即會由不住為之肅然起敬。江天右一時只覺得心頭通通跳動不已,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來。 「你坐下來說話,」沈傲霜指著面前的一座石椅:「用不著拘束。」 江天右應了一聲,十分拘謹的坐了下來。 沈傲霜一雙充滿了智慧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轉,道:「令師厲前輩,是我生平敬重有限的幾個人之一,他把你們兄弟交託給我們夫婦,外子的意思,原是要你們兄弟到總壇去效力,是我以為白馬山莊方面,我們的人手不夠,亟待加強,所以才說服外子,把你們兄弟留在了山莊——」輕輕嘆息了一聲,她緩緩的道:「我原以為你們兄弟武技既是如此高強,定能展示所長,值此本幫多事之秋,必能有所建樹,那時當可與外子商量。賜以你兄弟一個重要職位,這麼一來,就可使本幫弟子無所怨尤,再者也算是對令師厲前輩有所交待!卻沒有想到,我的一番好意,反倒使你們吃了苦頭——唉!說起來倒是我的不對了。」 江天右聆聽之下,臉色漲得通紅,汗顏的道:「夫人這麼說,卑職就太慚愧了——這都怪我們兄弟兩個學藝不精,才會落得這個下場!」 沈傲霜冷冰冰地道:「話也不能這麼說,實在是這個寇英杰的武功太高了。所以我還在想,即使我親自出手,祇怕也未見得就是他的敵手,今天日間,我在迎賓閣居高臨下,曾經仔細的瞧過他,他的武功的確高超卓絕,為我多年來所僅見。」 江天右哭喪著臉,沒精打采的道:「的確是這樣,這個姓寇的武功不但是高,簡直玄不可測,卑職兄弟實在無能取勝。」 沈傲霜哈哈一笑道:「但是我仍然認為他未免過於自負,不知自量。他應該知道本幫勢力浩大,總令主身手精湛,因此,絕不容許他心存輕視,他要是自信過甚,認為自己不可一世,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江天右忽然想起寇英杰方纔的交待,不由面色一怔,話到脣邊。卻又不知當講不當。 沈傲霜何等慎密精細的人,頓時心有聽見,微笑了一下,道:「你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就是。」 江天右應了一聲,才道:「這個姓寇的剛纔還放了狂言。」 沈傲霜道:「他說些什麼來著,」微微一笑:「沒關係,他怎麼說,你就怎麼告訴我。」 江天右吶吶道:「他要卑職轉告總令主,在三天之內把所有進駐在本山莊的人完全撤出,否則他就要——」 「就要怎麼樣?」沈傲霜眼睛裡現著隱隱的怒意,但是表現在臉上的卻是一片和藹。 江天右道:「他要鐵手無情,血洗山莊!」 「哼!他敢!」沈傲霜忽然站了起來:「叫他試試。」微微一笑,她又坐下來,一雙妙目在江天右身上轉了轉,「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受傷了?」 「是,卑職無能,險些喪命在他手裡。」 「這些都不要再說它了,」沈傲霜道:「看起來你不是好好的嗎?一點也不像是受傷的樣子。」 「可是卑職確是受傷了。」 玉燕子戰丕芝道:「夫人,他是被寇英杰的無形掌力所傷,夫人一驗即知。」 沈傲霜柳眉微揚,說道:「無形掌?你過來。」 江天右走過來,卻不敢十分迫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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