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龍吟曲 | 上頁 下頁
一〇二


  二人在亭前足足立有半盞茶之久,才見那文士呵呵一笑,合上了手上的書,抬起頭來,向二人點了點頭道:「賢伉儷遠道辛苦,請亭內就座。」

  段南溪才算鬆了一口氣,當下又拜了拜道:「遵命!」遂向亭內行去。

  二人進入草亭,卻是不敢落座,只站在一邊,那黑衣文士口中嘻了一聲,笑道:「故人久已不見,見面都幾乎有些陌生了!」

  他語音清亮,含著極重的貴州口音,金婆婆如非深知,只憑眼見,斷然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昔年名震海內的武林異人,看起來他的年歲,絕不會比金指段南溪大,因為他滿頭頭髮,竟是沒有一根白的。

  在他轉過身子時,金婆婆才發現,他下身竟穿著一件血也似紅的肥大長褲,上身的黑衣,不過僅僅蓋在膝上,紅黑顯明,確是怪異。

  金婆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怪人,不免一再地注意打量著他,只見對方生著一張「國」字形的長方臉,面上皺紋甚多,尤其是雙瞳下的肉泡,深深的垂下來,一付沒精打采的樣子,真正是典型的一個「病儒」。

  段南溪再次欠身道:「多年不見,老前輩金體看來似乎較以前更健旺了!」

  病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惺忪的睡眼,向著二人望了望,點頭道:「段南溪,你找我有什麼事,不妨直說,無需拐彎抹角!」

  段南溪面上一紅,乾咳了一聲,搓著雙手,只是訕訕苦笑不已。

  病儒又望了他一眼,冷漠地道:「長青島有事了?」

  段南溪面色更是大紅,嘆了一聲道:「後輩夫婦是專程來向老前輩請罪的!」

  「請罪?」老文士有些不解地問:「有什麼罪?」

  段南溪垂下頭道:「昔日前輩手交的長青島,如今已瓦解了!」

  病儒嘻嘻一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原來是小事一件,不過……」

  說到此,他站起身來,由石桌上拿起了茶壺,為二人各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倒了一杯,冷冷地笑了笑道:「我倒想知道一下緣由與情形,你坐下來慢慢地說!」

  金指段南溪答應一聲,就和金婆婆各自坐了下來,他咳了一聲,說道:「後輩無能,因遇見了厲害的仇家,九華比武險些喪命,長青島金衣教被迫解散,後輩今日來見。一為請罪,二為歸還前輩昔日所交的一枚金印!」

  話聲一頓,轉臉對金婆婆道:「還不把金印奉上!」

  金婆婆遂由背上解下了一個包裹,由內中取出了一個黃玉印匣,正待雙手奉上,病儒冷笑道:「不用了!」

  金指段南溪一怔道:「後輩已無能掌管,前輩這枚『南天一霸』的金印關係非小,尚請再甄選適當人選才是……」

  言未罷,這位面有病容的老儒士,忽然呵呵一笑,道:「段南溪,你倒推得個乾淨,我花明所交代的事,你何曾見打過回扣來?」

  段氏夫婦聞言吃了一驚,一起離座站了起來,金指段南溪更由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訥訥地道:「請老前輩格外開恩……」

  病儒花明望著二人,冷冷的道:「你二人身手,如今己是江湖罕見,什麼仇家會如此厲害?」

  段南溪咬了咬牙道:「此人姓鐵單名一個雲,號『舒眉』,是一個十分棘手的人物!」

  花明長長地「哦」了一聲,金指段南溪忙問:「老前輩莫非認識此人?」

  病儒花明沉沉一笑道:「是他?這就難怪了!」

  說到此,冷冷地一笑又道:「這老兒還沒有死?很好……他的壽數大概也到了。」

  段南溪驚喜地道:「老前輩莫非要二次出山了?」

  花明冷冷一笑道:「還不到時候!」

  段南溪想起了一事,緊張地道:「聽說『凍水』石秀郎已現身江湖,老前輩可知道?」

  花明陡然一驚,道:「聽誰說的?」

  段南溪皺了一下眉頭:「我倒記不起是誰說的了,只聽說有人在洪澤附近,發現了他的蹤跡,我想此事老前輩必是知曉,原來你老人家也是不知!」

  花明冷冷一笑道:「老和尚在龜山坐關,石秀郎竟敢近身?此事令人難以置信!」

  接著冷笑了一聲,望著段南溪道:「我過去怎麼關照你的?這地方你是不便來的!」

  金指段南溪怔了一下,道:「後輩來此,並沒有外人知道!」

  花明呷了一口熱茶,黯然笑道:「你方才所說石秀郎出山之事,是如何聽說的?」

  金指段南溪不禁心中一震,暗悔自己心直口快,把途聽之話道出,病儒花明生性猜疑,最是陰險,自己一言之差,觸了對方隱私,只怕性命不保。

  想到這裡,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當時裝成一付迷茫的樣子道:「不過江湖上有此傳說罷了!」

  此言一出,那老儒士花明又一笑,放下了茶杯,眼望著金指段南溪,徐徐地道:「大概是你見著他了吧?是他要你來查我虛實的可是?」

  金指段南溪倒抽了一口冷氣,驀地退身亭外,道:「老前輩,你怎可這麼說?這簡直是……」

  金婆婆也慌忙搶出亭外,那病儒花明嘻嘻一笑,也跟著步下了亭階,他若無其事地道:「段南溪,如果我猜得不錯,我此處的地址,你必定已告訴了姓石的了!可是?」

  金指段南溪面色一變道:「前輩你怎可武斷猜疑?」

  花明陡然立直了身子,他身材極高,並不似一般老人佝僂,在他瘦削的面頰之上,此刻帶出了一團怒影。

  他向前走了兩步,腳下八字式站定,嘻嘻笑道:「否則你好生生的,怎會想起來退還我的金印?」

  段南溪咬牙憤恨道:「長青島瓦解,這枚金印原是您老人家的,我自然應該歸還!」

  花明微微一笑,道:「你的禮太多了……」

  說到這裡,他猛抬頭,陰森森地道:「失長青島,情尚可原,洩我機密,卻是罪不可恕!」

  段南溪這時心神大亂,不覺又後退了幾步,訥訥地道:「老前輩,你不可妄加人罪!」

  金婆婆這時睹情見狀,也是又驚又怒,忍不住在一旁冷笑道:「花老前輩,你如真有能耐,可以去找石秀郎一了昔日恩怨,此事又與愚夫婦何關?」

  段南溪聽金婆婆如此說話,不由重重跺了一下腳道:「你少說幾句吧!」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