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金鷹武士 | 上頁 下頁
一五


  「一定是他!」她坐下來,用尖尖的手指,掠了一下散飄在前面的秀髮,說道:「好小子,他也來……」

  冷笑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我可不能讓姓桑的落在他手裡頭!」

  二鍋頭摸了一下脖子,眨著一對紅眼道:「這姓桑的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你們都在問他?」

  女客冷笑道:「你不要多管——」杏目一瞟,冷芒隱現,道:「姓查的是一個人來的?」

  「是一個人!」

  「他還說了些什麼?」

  「有……」二鍋頭結巴著道:「也是跟你一樣的話,叫不要對外人說起他來的事!」

  女客身子猛然打了個旋風,「颼!」一下子已到了二鍋頭面前!

  二鍋頭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肩膀上就像著了一把鋼鉤似的,被女客抓了個結實,頓時嚇了一跳,嘴裡「啊唷!」了一聲。

  女客瞅著他,冷冷的一哼,說道:「你告訴他我來啦?」

  二鍋頭在她那種鋒利的眼神之下,實在不敢撒謊,只好點點頭,說道:「我說漏了嘴……一下子就給……」

  女客雙眼一睜,抓著他的那只手,霍地向外一抖,二鍋頭就像是個球似的,霍地被掉了出去,「叭喳!」的一傢伙坐倒在牆角裡,只疼得他一個勁的齜牙咧嘴。

  女客身子一閃,如影隨形的已到了他面前,二鍋頭只覺得眼前一亮,卻是一口寒芒如電的短刃,已然抵在了頸下,這口短刃,她是由哪裡拔出來的,他都沒看清。

  當下,二鍋頭臉色猝變道:「女客……這可不是玩的……快收起來……」

  女客冷笑道:「你告訴他我姓海了?」

  二鍋頭哭喪著臉道:「我還不知你姓海……怎麼會告訴他?……我甚麼也沒說呀!」

  姓「海」的女客右手一舉,那口鋒芒畢現的短刃,已收回袖內,退後一步,道:「起來,別在我面前裝孫子,從現在起,那個姓查的客人無論問你甚麼,都不許多說,知不知道?」

  二鍋頭爬起來,一個勁的點著頭。

  海女客道:「姓桑的來了,你也不許告訴他,知不知道?」

  二鍋頭道:「知道了。」

  海女客揮手道:「去!」

  二鍋頭摸著頸子,咧著嘴,楞著轉身走出去了。

  出了門,心裡還在嘀咕著說:「這不是賣解的女人!准是去沙漠的女鬍子,女刀客!」

  他還是真怕她,打心眼兒裡怕她!

  ***

  這一天,大漠裡起了風。

  「日照老棧」從早到晚,整天都沐浴在乾燥的熱風裡,沙子像小雨點也似的,打在人身上,像是被針紮一般的疼痛!

  二鍋頭照樣的坐在店門前面,恭候接納著來客,他臉上罩著一抉布,遮著夾在風裡的沙子,卻露出兩隻招風耳,他自信這雙耳朵最靈,附近一二十丈以內,無論是人是馬,只要路過,他沒有聽不見的!

  一有動靜,他就揭開罩頭,眯縫著他那一雙紅眼打量著,看看是不是來投店的!

  他先發現了一輛車,後又發現了一匹駱駝,都是過門不入,未免有點心灰意冷!

  這一次,他什麼也沒有聽到,忽然身邊的大黃狗汪汪的叫喚了起來,還不等他揭升頭罩,來人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二鍋頭慌忙站起來,拉下了頭上的布罩,赫!可不是,人家已經站在門前老半天了。

  來人不過二十來歲,身子很高,足有六尺開外,一襲白綢子長衣,幾乎垂及地面,臉刮得青青的,一根胡碴子也沒有!

  這人頭上戴著大斗笠,背上插著一捆粗細不等的杆子,肩上還背著一捆繩索,一眼就可斷定出是個所謂的「鷹客」!

  獵鷹的季節似乎還稍微早一點,可是就有人說,要想獵上好的白金鷹,或者是「三把翅子」。

  (注:「三把翅子」系怒鷹之一種,性頑劣,極難獵取。)

  二鍋頭也說不上是怎麼回事,反正只一眼,就可以斷定出來人是獵鷹的一把好手。

  據他所知,這些獵鷹客,很少是單身的,最少,也是三四個一組,如果是單身一個人的,准是高手!

  說也怪,那麼大的風沙,這白衣客身上看上去是一塵不染,通身上下雪也似的白!

  他也沒騎馬,右脅下倒是帶著籠子,籠子上下著罩頭,裡面剝剝落落,像是有東西在蹦跳著!

  這人猝然的出現,很有股子威風似的,以至搶先前吠叫的那老黃狗,都似不敢再招惹,夾著尾巴,繞到了土牆那一頭去了。

  二鍋頭不敢怠慢的說道:「這位爺,是住店的吧?」

  白衣人點點頭道:「不錯!」

  說完,邁步而入,二鍋頭跟上去,二人身材相差得太懸殊,二鍋頭大概還趕不上他的肩膀。

  二鍋頭追上去,道:「客人你是住單間還是大間?」

  白衣人還沒說話,眼睛卻已看見了拴在遠處的馬槽裡的那匹火焰紅的大高馬——那個赤著腳,滿身生毛的索倫族小子,正用毛刷子,在給馬身上刷毛。

  二鍋頭認得這匹火焰紅,是前天那姓查的客人所騎來的!

  白衣人看在眼裡,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手指著那匹馬道:「這匹馬是誰騎來的?」

  二鍋頭心裡一動,當下結結巴巴的道:「這……這是人家寄養的!」

  白衣人眸子立時現出了一股怒光,可是卻也沒有發作,冷冷一笑道:「我住大間!」

  二鍋頭心裡又是一怔,這麼講究的一個來客,會住大間,倒也奇怪!

  心裡面奇怪,嘴裡可也不敢多問,當下,就帶著客人繞過第一進院落,來到了土牆堆成的大眾客房!

  推開兩扇被煙熏成了黑色的大木門,一股子汗臭,怪味迎面撲上來。

  二鍋頭側眼偷看對方白衣客人,臉上毫無表情,大步進入——

  房子裡面是兩排火炕,這種天當然用不著生火,炕上鋪著兩張大草席,正有四個駱駝客,倚在火炕上抽著煙,滿屋子,烏煙瘴氣!

  白衣客人把身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他特別注意帶來的那個小籠子,拉下了籠子上的套布,二鍋頭才發現裡面是一隻小「子鷹」!

  這個他也懂,凡是捕鷹的人,都得帶著一個鷹子,用以誘捕雛鷹,多系一般俗稱的「兔鷹」充當,可是眼前這白衣鷹客所帶來的子鷹,卻不是一般的兔鷹,而是一隻難得一見的白頭小「角鷹」!

  所謂「角鷹」者,因其頂有毛角微起故名,其性剛厲,不與別鷹同!

  白衣人把這只小子鷹懸在視窗上,然後由竹筒裡取出切好的牛肉絲條,餵食著小鷹,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二鍋頭打來了井水,侍候著來客洗了臉,才試探著問道:「還沒有請教客官你貴姓?」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我姓桑——」

  二鍋頭一下子就怔住了,姓桑的客人把一件雪白的外長衣脫下來,現出裡面的一身府綢褲褂。卻是一個極為魁梧的英俊漢子!

  他背上還背著一個牛皮緊身帶子,裡面挾插著一對黑光錚亮的鋼圈子,「叮!當!」兩聲的給丟在了炕上。

  二鍋頭的眼光,有異尋常的打量著他。

  白衣人早已洞悉的看著他,冷冷的道:「是有人要你來打聽我的吧?」

  二鍋頭搖著頭說:「沒……沒有!」

  一面說一面退,白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只管告訴去,就說我叫桑少乾,來這裡是捕鷹的,總還得有幾天好耽擱!」

  二鍋頭窘笑著,道:「你老說哪兒的話,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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