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今宵月下劍 | 上頁 下頁
三九


  但是不像,齊天恨回憶著那日在「厚德福」與梁金花(江芷)動手的模樣,再與今夜這位姑娘動手的情景互一印證,就發覺到二女的劍法二致,絕不是一個人。

  他靜靜地想著,就武功而論,這個少女的身手,卻是近年來江湖所罕見,由她方才那一式「攝魂三踢』;來判定,一定是鶴道人的傳授。

  鶴道人一共只收有三個弟子,秦雙波、任劍青、梁金花,這是自己所確知的。

  那麼,假定這個人就是梁金花,那麼前些日子被自己擒住送交衙門的那個少女,可就不是梁金花了。

  他生平從來不做一件有愧良心的事情,果真被擒的少女不是梁金花,自己可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錯了,對於對方人格名譽,以及身心的痛苦,將因為自己一時的疏忽,構成了難以補償的損失,自己又將何顏去面見那個受害的少女!

  他想到了這些,一時五內如焚,內心的懊痛竟比胸側的劍傷還要來得厲害。

  如果今夜潛入行刺的少女,果然是梁金花,這也同樣是一件令自己痛心而不敢相信的事情,由此也就證明了這個女孩子的心意是何等的毒辣了。

  無論如何,齊天恨相信今夜她是不會再來的了。

  大堂上光亮如晝,襄陽府的正堂王子威,即將要夜審那個由樊城押解過來的江洋女寇梁金花。

  這已是第三堂過審了,由於犯人一口咬定她不是梁金花,又沒有足以證明她是梁金花的物證和人證。

  雖然她身上帶有一塊所謂的「翡翠解語令」,可是一定要說有這塊東西的人,必定就是梁金花,那也未免太武斷了,況且這種江湖流言,自不能為官場所認定。

  王大人對這樣一件大案子,自是不能草率從事。

  三審下來,這位朝廷的四品命官,實在感到很為難,他很想在這件案子上,建立聲望,可是他為官的良知,卻不忍心以「莫須有」的認定,粉碎了對方這個少女的一生。

  兩旁的衙役分班站定,大堂上鴉雀無聲。

  王正堂手拍驚堂木道:「帶人犯!」

  「帶人犯!」

  「帶人犯!」

  「帶人犯!」

  聲音傳出了大堂以外,盤算著人物押解上堂,還有些時候。

  這當時,王子威大人卻偏過臉,向他那位素有智囊之稱的馬師爺低聲道:「這個梁金花來了幾天了?」

  馬師爺翻了一下案上的公文道:「十九天了。

  王大人濃眉微皺著,搖頭輕歎道:「這一堂要是仍然定不了案,如何是好?」

  馬師爺不愧是智囊,冷冷一笑道:「大人對這名女寇,太留情面了,依晚生之見,就該重刑侍候,三木之下,不怕她不招。」

  王大人又歎了一聲,道:「這……雲飛,你忘了十天前,那個叫齊天恨的俠客投書托請的事麼?」

  「嘿嘿!」冷笑了幾聲,這位叫馬雲飛的師爺吹著了紙媒,先為王大人點燃了煙,才輕輕地道:「大人哪,這件案子不宜再拖了,拖久了,對大人只怕不利。」

  一聽到這裡,王大人怔了一下。

  「這個……只是那位叫齊天恨的俠客,曾經提到了按察使端大人……恐怕不便用刑吧!」

  馬師爺道:「大人怎可輕信這些江湖人的話?按察使端大人不一定就真的認識他,就算他真的和端大人有交情,這件事大人做得是名正言順又怕他何人?況乎現在端大人還沒有信來,大人就給他來個假作不知,先套了她的口供定了案子,往省裡一送,以後的事可就不是大人的事!大人要是做得漂亮一點,就不必送省,給他來個先斬後奏,也無不可。」

  王大人吸了一口煙,卻聽得兩旁衙役喊起了堂威來,在眼前噴出的一片煙霧裡,可就看見了一身大刑的姣姣少女邁進了大堂的頭道兒坎兒。

  王大人本來還有些話與師爺商量,見狀也就暫時忍住不發。

  緊扣著犯人鎖鏈子的正是那位拿「寇」有功的大捕頭——「一條棒杆」趙鐵松,另外兩個一一「鐵翅鷹」孫化、「粉面金剛」胡大海左右侍立。

  三個人都吃過江芷的苦頭,是以一絲也不敢粗心大意,刀劍出鞘,如臨大敵。

  犯人在大堂正中站定,「一條棒杆」趙鐵松嘴裡輕聲道:「過了這堂就完了,跪下吧……」

  一抖鎖鏈子,大吼一聲,喝道:「跪下!」

  江芷原本也就沒打算倔強,雙膝一彎,順著趙鐵松的一帶之勢,噗地一聲跪倒在地。趙鐵松向上跪叩道:「女犯梁金花押到。」

  王大人點一點頭,說道:「你們退開一邊。」

  趙鐵松恭應了一聲,揮手帶著孫、胡二人退後十來步,卻是採取三角的部位,暗中監視著。

  王大人就著大堂兩側的一十八盞宮燈,打量著這位豔容四播的女犯人,心裡著實地吃了一驚,記得初過第一堂時,對方是何等標緻的一副容顏,全堂上下,就連知府大人在內,哪一個不驚為絕色,怦然心動?而現在只不過是十來天的間隔,看上去已判若二人。

  犯人的長髮披散著。多天沒有梳洗了,白皙的面頰染了一層污垢,雙目紅腫,衣衫襤樓,雖說是未曾落刑,可是加料過重的幾副刑具,把她的細皮嫩肉,也卻磨腫磨破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相當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王大人一拍驚堂木,道:「梁金花,本府夜審三堂,你也折磨得不成個樣子了,還是從實招了吧!」

  江芷白中泛青的臉,蘊含著無比的疲倦,她苦笑了一下道:「我本來不是梁金花,大人你要我招些什麼?我又能招些什麼?」

  王大人冷冷笑道:「好個刁蠻的女寇,本府因憐你年紀輕輕,一再地對你容讓,你卻是這般的不知好歹……來呀,大刑侍候!」

  大堂上立時撲過來數名衙役,將一截夾棍套在她雙腿之上。

  王大人一狠心,手拍驚堂木道:「上刑!」

  繩索絞盤一經絞動,只聽得木夾棍上吱吱響動,江芷那張蒼白的臉上一陣泛青,只疼得全身上下簌簌一陣顫抖。

  一旁那馬師爺卻湊近座前,道:「大人,梁金花是有功夫的女人,這點刑怕吃不住她。」

  王大人一聲叱道:「用力!」

  四個衙役,各施全力,只把兒臂粗細的兩根繩索絞得成了麻花卷兒,江芷身子陡地站起,又坐下來,只痛得全身連連打顫。

  她總算幼學內功氣力,這番刑迫,雖使得她痛穿心肺,要想傷害她的筋骨卻是不易。

  在四名壯役的全力絞盤之下,只見她修長的身軀,扭動得像一條蛇,冷汗涔涔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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