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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在方才很長的時間裡,他們幾乎已竭盡了所能,可是依然並不能取勝對方,因此這時看來,他二人都極為暴怒。

  二老幾乎是一樣的,頭上的發束全都散開了,尤其是鬼面神君那張臉,這時候看起來更是嚇人,那顏色是一色的紫紅,像是悶了一口氣似的。

  以二老如此的內功造詣,這時候,他二人竟會發出了很大的鼻息,喋喋之聲,有如獸喘!

  忽然四隻瘦掌「砰」的一聲粘在了一塊。

  這種情形看來很怪,雖然並非僅有,可是一般人在四隻手掌相接之後,都是很快地又會分開的,但他二人這一粘住之後,竟是再也分不開了。

  但其二人身子,卻一陣陣地發抖;並且自他們的頭頂上冒出了蒸蒸的白氣。

  任何人一望即知,他們是把全身的內力,都貫注出去。

  四隻淩厲的眸子,緊緊地互相逼視著,誰也不肯往旁邊微瞬一下;而且誰也不多說一句話,較之開始時的嬉笑漫駡,趾高氣揚,彼此揶揄情形,簡直大異其趣!

  在場各人見狀,無不驚心動魄——像這樣地堅持,不覺又是甚久,仍然不曾分開,不分勝負。可是在明眼人眼中,他二人之中,顯然已有一方漸漸不支。

  在一陣喘息聲中,緊接著雙方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那黑衣人不禁眉頭一皺,想到了事情的不妙。

  只是他卻知道在這種情形之下,自己是不能插手的。

  因為二人全身精力,全在四掌相接之處,又以互相拚耗甚久,雙方內元之氣,均已極其微小,自己如果貿然插手,這種情形之下,受禍者絕不止于一方,很可能二人都會送命。

  他很明白這一點,是以並不上前相助,他更知道,這時候任何一方,頂多只能取勝對方,任何一方要想制另一方死命,卻是不可能的!

  眼看著,二人又一陣顫抖。

  在這次顫抖中,鬼面神君鼻中微微發出了一聲輕哼,霍地雙掌抖速加劇!

  矮小的柴昆,就在他的這一聲厲哼之下,身形漸漸地向下萎塌了下去。

  先是彎腰,而曲膝,而癱軟,最後雙掌向回一撤,咕嚕一聲,全身癱軟在地上了。

  在這場實力的較量下,這位久居青城山,一生從未遇過敵手的三盒老人,竟敗了下來。可是,他敗得心服口服。

  因為鬼面神君葛鷹內功實在較他略勝一籌,僅僅不過是「一籌」而已,這「一籌」之差,也就明顯地分出了勝負。

  軟倒在地上的人,固然是一時難以站起,而那半倒未倒的人,也休想再移動分毫。

  他們全身,就像剛在水池子裡洗了個澡似的,在這麼冷的天氣裡,汗珠子卻是不停地滴著。

  白色的霧氣,自他們那生滿了鬍鬚的嘴中噴吐著,那樣子看起來,實在是狼狽極了。

  鬼面神君用悲愴的聲音笑道:「老兒,你服輸了麼……你可服氣?」

  癱軟在地上的柴昆,只是連連地苦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葛鷹雖是極想一掌下去,結束了對方的性命,只是他此刻實在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一股無形的潛力,直向他身上逼到,要在平日,葛鷹只消一揮袖,就能把這種來犯的力道消於無形。

  可是此刻他不要說是消滅對方的力量,就是想動一動雙腳的力量,也用不出來了。

  是以這股力量,很容易地就把他逼倒下去。

  只聽得「通」的一聲,他就坐了下來,雖想作勢爬起,卻是力不從心!

  這種情形,立刻給三盒老人柴昆挽回了一些臉面,他們——除了當事的葛鷹之外,誰都不知道葛鷹的倒下,是由於外力所逼迫,只以為他也是因內力不繼的緣故。

  喘哮著的柴昆,看見如此情形,竟哈哈大笑起來。

  他斷斷續續地道:「葛鷹……你也服了吧!哈……你到底也倒下來了。」

  葛鷹吃了這個虧,卻無法說出口,他明明知道,那股無形的潛力,定是一旁的那位神秘少年所發,只是,他卻不便說出來。

  因為一說出口,他這一世的威名,也就要付之流水,因為對方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而自己卻是一派武學宗師。

  如果人們知道,葛鷹被一個少年舉手之間,打倒在地,這個臉他又如何丟得起?有了這種想法,這老兒雖是一肚子委屈,卻是一言不發,他只是用眼睛怒視著那個黑衣少年!

  南宮敬這時見葛鷹在已登勝場的刹那之間,也陪著師父一併倒了下去,心中大為釋懷——因為他這一倒,算是保全了師父一生的威名。雖然師父先他而倒,可是既然二人都倒了,又何能再分前後?自然算是一個平手。

  上丸天宮中數百名門人,見此情形,他們無不吃驚。因為他們心目中,一向倚為長城的人物,竟然也倒下去了,這使他們一時感到失去了依賴。

  一時之間,眾聲鼎沸,俱是紛紛奪門而出,情勢亂成了一片。

  刹那之間,所有弟子均逃了個空,偌大的演武廳內,僅僅剩下了葛鷹父子、柴昆師徒,還有那個黑衣少年。

  這五個人,倒有四個是不能動的,柴昆師徒是一坐一臥,葛鷹父子卻是一倒一立。

  葛金郎自從為黑衣少年人門點穴之後,始終是僵立在當地,擺著姿勢,紋風不動。

  想是血凝過久,這時雙目已微微凸出,牙關緊咬,面目顯得一片灰白。

  黑衣人見狀不忍,上前拍了他肩膀一下,斥了聲:「去吧!」

  葛金郎經他這麼一拍,才「哇」地叫了一聲,隨著咕咚一聲坐倒當地。

  這時候,那兩個精疲力盡的老人,都已相繼地喘過氣來,喘息聲漸趨平和。

  最後就見柴昆努力地爬了起來,他是有意要爭這一口氣,雖然他比葛鷹先倒下,可是他卻一定要比葛鷹先站起來。

  葛鷹見他站起來,當下也掙扎著站起來,黑衣少年含笑趨前道:「葛鷹,你服了麼?」

  鬼面神君低低地冷笑了一聲,又點了點頭,道:「柴老兒的功夫,我總算領教了,待貧道稍息之後,還要見識閣下的功夫。」

  柴昆哈哈一笑道:「你連折兩名愛徒,已為我師徒消了心頭之恨,再說花蕾昔日,也確有冒失之處,我們這筆賬,暫時到此為止吧!」

  他冷笑了一聲,看了一邊的葛金郎一眼道:「只是這個奴才,罪魁禍首,卻是饒他不得!」

  鬼面神君嘻嘻一笑道:「掌下敗將,不足言勇,你又憑什麼饒他不得?」

  柴昆倒是被他這句話說得一愣,他面色微微一紅,又道:「這麼說,我們還要再比一場麼?」

  葛鷹怪笑了一聲,喃喃道:「柴昆,你的功夫貧道已領教過了,你是沒有辦法勝我的,貧道要請教的是這位少俠客。」

  他說著足下踉蹌進了幾步,嘿嘿怪笑著說道:「來吧!少年人,我們來決一勝負!」

  黑衣蒙面少年點了點頭,他含笑道:「老魔頭,你若是執意要同我比鬥,現在卻是不可,等你體力恢復之後再說……不過……」他笑了笑又道,「……你先仔細思量一下,你的功夫是不是行?」

  他說著一步步,沉實有力地直向著葛鷹行去,身形穩若泰山,葛鷹忽然神色大變。

  他口中「噢」了一聲,身子由不住搖了一下,這時,柴昆和南宮敬也都發現了。

  他師徒也不禁驚嚇得瞠目結舌,一時間,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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