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劍氣紅顏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這是他知道葛金郎身法不凡,所以才這麼使盡了身手,可是對方也不是弱者。

  他此時因見萬斯同劍法高深,再加上他手上那口寶劍,自己更不敢絲毫輕視了,所以把其父秘授給自己的「大羅十八劍」,立時展了開來。

  一時之間,但見劍光閃閃,人影憧憧,這套劍法的妙處是在予敵以錯覺,一待展了開來,敵人很難分出對方的身形來。

  二人這一動上手,可謂之棋逢對手,將遇良村,劍光環繞中,二人那沉浮的身子,時分乍合,看起來真有所謂的「蟲蠅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之勢。

  這時花心蕊也站在一邊,她秀眉微皺,手中也持著一口寶劍,卻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碧和小藍也都叉腰站在一邊,不時地打量著場內,想助主人一臂之力。

  忽然「嗆啷」一聲,二人各自躍身騰開,萬斯同俯視掌中那口愛逾性命的寶劍,見它依然光華奪目,劍身如一彎秋水似地顫動著,並無一絲損壞,心中不禁寬心大放。

  可是葛金郎一看自己掌中那口劍時,卻發現已少了半尺多長的一截,他不禁心中大寒。

  萬斯同冷笑了一聲,未曾發話,葛金郎卻恨聲叫道:「你倚仗著寶劍鋒利,算是什麼英雄?如有本事,可敢與我換劍敵過?」

  他說著,憤怒地把手中那半截寶劍往地上一擲,花心蕊這時卻走上,把她自己那口劍遞給了葛金郎道:「金郎,你用我的劍!」

  葛金郎冷冷一笑,把寶劍接了過來,二人目光同向萬斯同望去。

  花心蕊輕輕挽著葛金郎一臂,微笑著對萬斯同道:「萬斯同,方才你二人比對之時,我已看過了,你的劍法雖高,比起金郎來,還是略差一籌,你不過是占了一口好劍的便宜。可是你要削我這口劍,卻不容易,怎麼,你還要再打麼?」

  萬斯同目見此狀,一時內心真是無比難受,葛金郎面帶冷笑望著他,他之所以不如先前那麼盛氣淩人,可能是心中顧慮對方手中的寶劍。

  雖然他自信在招式上幸不輸他,可是對方有一口好劍,在內心上卻威脅自己很大,他才暫時沒有作聲。

  在萬斯同來說,他本存勝之心;可是現在目睹花心蕊的情形,他的鬥志可說是全消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實在不值,為這麼一個女人,實在是不值。

  「我何必這麼認真地為她廝拼呢?」萬斯同不由這麼想,「如他傷我,自非我所願;如我傷了他,令心蕊會更加仇恨於我,總之,我是太不值了。」

  想到此,他苦笑了笑,把掌中劍束到腰上,道:「這地方我以後不會再來了,祝你二人快樂幸福。」

  說完這兩句話,他傷心到極點,這地方他實在是不願再多留一分鐘,遂縱身而去。

  他的身形,方騰縱上了一堵假山,未及下飄,卻聽得葛金郎一聲狂笑道:「萬斯同慢走,小弟送你一程。」

  接著一條人影,自後緊撲而上,萬斯同心存厭惡,哪裡願意叫他送自己。

  當下聞言之後,足下更加快捷地向前縱去,這冷碧軒自改建以後,莊園範圍擴大,萬斯同施出輕功絕技,十數個起落,才來至圍牆附近。

  「喂!慢走一步!」葛金郎自後趕上來。

  萬斯同足尖用力一點,身形上了牆頭;可是,這時那葛金郎,卻也以「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拔上了一堵假山石之上。

  只聽見他口中狂笑道:「萬兄你走好了,小弟不遠送了。」

  葛金郎口中這麼說著,只見他右手霍地向外一推,隱隱聽得「崩」的一聲輕彈。

  那牆頭上的萬斯同心中正自奇怪,這葛金郎怎麼對自己如此客氣了起來?心中尚還不解,此刻聞聲知道不妙,他還不及回頭細看,只覺得背後一陣奇痛,似被無數暗器打中,只痛得他在牆頭上身形一晃,直向下栽去。

  同時間,一股極為尖銳的風聲,自他頸旁劃過,痛得他打了一個寒戰,身形也隨之下墜。

  隱聞得身後的葛金郎,狂笑而去。

  萬斯同由牆上栽下,倒是沒有摔著,試著用手摸了一下頸後,不勝疼痛,這才知道右耳根下,竟為暗器擦傷了。那暗器雖沒有打中自己,卻劃了一道血槽,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吃夜風一吹,痛得他銀牙緊咬不已。

  他忍著痛摸了摸後背,並未見有傷痕,心中大為奇怪,因為方才明明覺得背後中了不少暗器,怎會不見傷痕呢?猛然憶起了自己所穿,是大木上人所贈的那件緊身風衣。

  如此看來,這件風衣,分明能避一般刀劍暗器,倘非如此,自己這條命,今夜休想再要了。

  當下真恨不能回過頭來,重新再找葛金郎拼命去,可是轉念一想,他就停止了這種衝動。

  一來這葛金郎武技不凡,似在自己之上,回去再打不見得就能取勝;再者自己此刻受有暗器輕傷,尚不知傷勢如何。

  這麼一想,他就感傷著,直向山下行去。

  那頸後傷痕,本有些疼痛,此刻行了一程,忽覺得風吹得十分難受;而且頸項覺得濕濕的,像是流了不少血。

  他就在一座石峰背風處停了下來,摸索著把自己內衣撕了一條,想暫時把傷處包紮一下,不想手方抬起,忽覺得那受傷的地方,竟有一種麻痹的感覺。

  萬斯同不禁大吃一驚,這才想到了,葛金郎所用的暗器,竟是染有毒藥的。

  他嚇得全身打了一個寒戰,慌不迭站起,可是任何受傷之人,都是一樣的。如果你自認為能支持下去,或許就真能支持下去,反之,你是必定要崩潰的。

  萬斯同此刻正是如此,如果他不知那是毒藥暗器,或許還能支持一些時候;可是當他已經想到了之後,他就支持不下去了。

  當下他只覺得雙腿一陣發軟,頭腦一陣昏暈,由不住「咕咚」一聲倒在地下了。

  多災多難的萬斯同,這一次毒發山途,看來是凶多吉少了,可是「吉人自有天相」,一個不該死之人,處處都能逢生。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仿佛覺得身子為人轉動著,同時鼻中嗅到一種令人發嗆的氣味。

  「噢」他翻了一個身,由不住睜開了眼睛。「好啦!老天爺呀!」一個人在他身邊這麼說著,萬斯同心中一驚,正要挺身坐起,卻為這人又把他按住了。

  萬斯同也就借機把這裡情形打量了一下,自己是睡在一張鋪有厚氈的木板床上,這間房子並不大,一邊一個箱子蓋上,有一盞油燈,黃黃昏光裡,看見在自己眼前,是一個佝腰乾瘦的老婆婆。

  這婆子一隻手拿著一卷乾草似的東西,一頭已經燃著了,冒著淡黃顏色的濃煙。

  那種令人發嗆的氣味,正是這些煙霧所造成的。

  在老婆婆身邊,另有一個頭紮大辮子的姑娘,這姑娘長得十分胖蠢,肥臉小眼,還是重下巴。

  她此時來回地在推動著萬斯同,就像是和麵一樣的,萬斯同為那濃煙嗆得直咳,一面喘道:「大姑娘行啦!不要……再推了。」

  胖女嘻嘻一笑,對著那老太太道:「這小子醒了,在說話呢!」

  她說著話,手下仍是不停地推著揉著,萬斯同覺得難受得很,就伸手把她一推道:「不要再推了!」

  那婆子這時才笑笑說:「喂,別動……好了,我們婆孫兩個,是救你的。你脖子上是中了毒藥鏢,要不給你放血,你就死啦!」

  胖女身子被他推得退後了三四步,想是吃驚于萬斯同有這麼大力,一時呆住了。

  她的話很難懂,大概是牙都掉光了,說起話來有些漏風,可是萬斯同還能勉強聽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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