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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他一番熱望,連連遭受冷遇,禁不住心中大怒,當下再也不知道什麼叫客氣,雙掌向前一推,以「排山運掌」的功力,直向小碧身上擊去。

  小碧嚇得向旁一閃身,這時小藍卻已自後撲上來,她口叫道:「小碧姐,咱們倆來收拾他,這小子居然還敢冒充我們少爺,咱們差一點就上了他的當。」

  口中說著,身形已自撲上,足下一上步,用「通臂拳」一拳直向萬斯同背後搗去。

  萬斯同見心蕊不著,卻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麼兩個丫鬟,一直地刁難自己,居然不令自己去見心蕊。

  他一時之間,並沒有想到心蕊有什麼不對,卻以為這兩個丫鬟居心不測,當時冷叱了聲,身形疾轉,小藍拳已走空。

  可是那另一個丫鬟小碧卻也接上了身手,這丫鬟一上來,用「揮手風塵」,玉手突出,直向萬斯同右肋上揮去。

  萬斯同倒沒想到,兩個小丫鬟,居然會有如此身手,一時不禁大為吃驚。

  他知道對方這一式中,含有「大摔碑手」的內家功力在內,若為她實打上,卻是非同小可。

  一時上身晃動,閃開了對方這一式狠招,卻就式向外一分手,用「匹手」霍地一抖,「噗」地一聲,可就抓住了小藍的手腕,就勢向裡面一帶,叱了聲:「倒下!」

  小藍怎吃得住他這種大力?一時被帶出了十數步之外,蹌倒於地。

  小碧這時見狀,不禁吃了一驚,她口中大聲叫道:「花姨你快出來吧,這個小子可是凶極!」

  萬斯同本來正想下手傷她,此刻聽她這麼一喊,他不禁頓時就怔住了。

  這時他才知道,這兩個丫鬟並非是擅作主張地處置自己,原來竟是心蕊這麼囑咐她們的。

  這麼一想,他頓時就呆住了。

  小碧見他本來是大打出手,此刻竟忽然呆立不動,當下也頗奇怪,氣呼呼地在一邊看著他。

  萬斯同長歎了一聲,朗聲向內道:「心蕊,這一年多來,我想得你好苦,好容易找到這裡,你卻如此對我……」

  說到此,一時聲調不勝悲戚,遂道:「你既不願見我,我立刻就走也就是了,何故縱容小婢對我無禮?現在什麼也不必多談了。」

  又頓了頓仍然大聲道:「你如仍念昔日之情,請即刻現身一見,否則,我現在就走。」

  說罷悄然長歎了一聲,良久不見回音,他又高聲道:「我的話你可曾聽到?」

  依然沒有回音,萬斯同心中既傷心又納悶,小碧見狀,冷笑一聲道:「你還是走吧,花姨就在前面客室內,怎會聽不見你的話?」

  小藍也冷冷笑道:「你這人真是好不識趣,若是葛少爺在家,看不打斷你的狗腿!」

  萬斯同現在傷心已至極點,哪裡還會再有心情與她們二人爭論?

  聞言之後他只是苦笑了笑,遂又高聲道:「花心蕊,你當真是不見我了?」

  室內依然沒有半點回音,萬斯同不禁臉色鐵青地跺了一下腳,道:「好!我走了!」

  他說著不禁熱淚涔涔地流了下來,帶著一腔悲憤轉身就走,他此刻真是萬念俱灰,再也沒有什麼好依戀了。

  他這麼一氣地直走到了門口,見小碧由裡面追出來,他牽著萬斯同的馬,一面高聲道:「喂!你的馬,我們可不要。」

  萬斯同忍著氣接過了馬,翻身而上,直沖出門,他此刻傷心到了極點,一出門再也不願在此多停留,一路疾馳了下去。

  一口氣跑出了十多裡,眼前已將來到了山下,他才勒住了馬,讓徐徐的風,吹著他冰也似寒的軀體。

  「莫非我就這麼永遠不再見她了麼?莫非我們那些海誓山盟,就此取消了?」

  想到了這些,他內心禁不住碎了,這一年來,自己到處求醫,到處飄零,為的是什麼?早先為了自慚身廢,而不忍耽誤了她如花似玉的青春,此刻身體既然復原,那已死的幻想,不自禁油然而蘇,更較先前為烈。

  「莫非她真的已嫁了別人?她已經自郭潛手中看到了自己的信了?」

  他不由暗想道:「果真如此,我又能怪得誰來?只能怪我自己。」

  想到此,他不禁悵然地呆住了,這一切就像是一個夢,只是這個夢太慘了。

  那匹馬身上早沁出汗,此時在大樹下,為徐徐的風吹著,它很舒服地彎下頭在吃著草。

  萬斯同以手伏鞍,身子整個地垂著,他的心已完全碎了,他真不敢想失去了心蕊的情分之後,自己還有什麼勇氣和毅力能夠活下去。

  可是卻另有一個念頭,閃電似地自他腦內掠過,他不禁抬起了頭,心忖道:「不!我不能這麼武斷地想她,也許她並沒有……」

  「對!我怎麼沒有見到她人,而自己一意地瞎猜胡想呢?」

  想到此,他真恨不能當時帶馬回去查問一個水落石出,可是他立刻又制止了這種莽動。

  他不禁想:我莫非還能回去,受那兩個丫頭的恥笑不成?心蕊如在,她方才已是不見自己,此刻去還是自討沒趣,如果她根本就不在冷碧軒中,自己去又如何?

  這麼一想甚覺有理,當下癡想了一陣,總覺得還有再去一次的必要,只是卻不宜現在就去。

  想著就沒精打采地一路放馬而下,雁蕩山下有一小鎮名喚「楓林」,顧名思義,這地方到處都生著醉人的紅葉,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暮春的日子裡,這些紅葉,就像是一片紅海似的,隨著風勢飄動如潮浪一般。

  萬斯同失望地帶馬至此,看到了紅葉,看到了這一派暮春的殘景,他內心不禁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失望地情緒,在紅葉的映襯之下,似乎得到了一種「共鳴」,他留下來,因為他再也走不動了,再也不想走了。

  ▼第十六回 更番遭恥辱 滌慮練奇功

  楓林只是一個靠山的小鎮,離樂清縣尚有七八十裡地,所以顯得極為清靜,整個的市鎮,僅僅只有一家小客棧,設備極為簡陋。

  萬斯同暫時就在這裡留了下來,客棧雖小,卻埋在紅葉深處,一個飽經路途滄桑的失意人,在此是很能得到安靜和憩息的。

  傍晚的時候,他推開了窗戶,一個人把盞望著紅葉,飲了幾杯老酒,仿佛覺得那先時的一腔豪氣,此刻竟是一些也不存在了。

  那習習的風抄著樹梢吹下來,此時正有人用沙啞的喉嚨在高唱著,他唱的是:

  「征衫穿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日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聲調悽愴,古意盎然,萬斯同放下了酒杯,尋聲望去,見一發色已斑的漢子,正以手擊樹,張著大嘴唱著這動人的歌詞,身邊樹上,拴著一匹瘦馬,人馬俱帶著濃重的風塵之色。

  萬斯同不禁心中一動,感傷地想道:這漢子滿面風霜,獨自感傷,看來和我的心情一樣,可見人世上盡多的是失意人啊!

  想著不禁喟然長歎了一聲,那漢子本來離萬斯同不遠,聽到了這聲歎息,忙一偏頭,正好和他目光相對。

  萬斯同只得微微一笑,道:「老兄,你這歌詞太好了,再來一段吧!」

  那漢子咧開大嘴一笑,由地上拍衣而起道:「見笑!見笑!俺只當這附近沒有人,卻不料驚擾了老弟你的清靜。罪過!罪過!」

  一面說著就要去收拾地上的杯箸,萬斯同忙道:「老哥你太客氣了,兄弟也是失意之人,因此聽到了老哥的歌聲,不禁一時神往!」

  他說著一面站起身來道:「如果老兄不嫌棄,兄弟願意移樽就教,咱們共飲幾杯如何?」回

  那漢子生著一張赤紅的臉,頷下濃須繞口,身材高壯,望之有燕趙之風。

  他聞言哈哈一笑道:「好!如此一來可就有人飲酒了,只是……」

  他指了指鋪在一張牛皮紙上的簡陋酒菜道:「這些殘菜剩酒,老弟你不嫌髒?」

  萬斯同已躍窗而出,一面笑道:「無妨。」

  那漢子見此少年如此豪興,遂不禁大喜,當下雙手握住萬斯同的手,寒暄說道:「兄弟你貴姓呀?」

  萬斯同微笑道:「小弟姓萬名斯同,老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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