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劍氣紅顏 | 上頁 下頁
一三


  偏偏這時,那笛聲更是不斷地傳過來,吹奏的竟是一曲漢曲,曲名「戲姑」,吹笛者似有極高造詣,把這古老的曲子,吹奏得宛轉曲折,高低可人,絲絲入扣,心蕊幾乎為這美妙的笛聲聽得呆了,可是為此,她更深恨此人的促狹。

  一個人在石後咬了一陣子牙,無可奈何之下,她借著身側的岩石,交換隱遮裸體,偷偷向松坪中移去,現在,她更可清楚地聽見那笛聲了。

  她並且似乎更能斷定出,那人所吹的笛子,正是自己所帶之物,內心憤怒,更是可想而知。

  她就這麼慢慢地潛人松坪,循著笛聲前行,待差不多接近時,笛聲忽然中止。

  心蕊不禁又忙蹲下了身子,她折下了一枝松枝,暫時遮著玉體,本想就此回去,待換了衣服再來,可是轉念一想,因自己隨身的寶劍,以及開門的石匙,全在衣內,如不取回,自己休想進門,還談什麼換衣服。

  想到此,她禁不住淌下淚來,不得已又往前走了一段兒。

  現在,她看見一切了。

  就在松林一邊,一塊凸出的岩石上,她看見一人羽衣星冠,背部朝著自己。

  這人是坐著的,在他身邊,心蕊赫然地發現了她的衣服,還有那支釣竿,所缺德的是,這人竟用竿上的魚線,把那些衣服緊緊地系著,而且把它吊在空中,他自己卻前望雲海,一笛在手,其樂融融。

  心蕊不禁大怒,偏偏一時兵刃又不在手,連一件稱心的暗器也沒有。

  她用手在地上,摸了幾塊石頭,又小心地把身子向前掩進了四五尺。

  自己看了看,離此人身後不遠,當下運用內力,勁透雙腕,突地嬌叱了一聲,一抖腕,把掌心石塊突地打了出去。

  心蕊自習「小天燈火」內功以來,內力又大非昔日可比,此刻又是在極為惱怒的頭上,更是用了十成功力,這幾粒石子一出手,挾著數股尖銳風聲,上下一線,風馳電掣地直向這人背後襲去!

  她吃虧的是,不敢露出身子,否則此刻待機搶衣是再恰當也不過了。

  可是現在,她只能夠斷續地掩藏在松後。

  石塊出手之後,她迅速地又掩藏到另一個地方,她以為對方無備之下,是萬萬逃不開自己這種厲害的暗器的。

  可是事實上,她預料錯了。

  就在暗器方一出手的時間,那穿著用漆亮羽毛所綴成披風的人,身形竟如同狂風似地疾颺而起,長笑聲中,這人竟棲身於一尖峰之上。

  心蕊所發出幾粒石子,先後都擊在了對崖的懸崖之上,火星四射,岩石紛飛。

  跟著這個翩翩如鷹似的身子,又飄飄地落了下來。

  月光之下,這人高頎的身材,生得面如冠玉,目如朗星,尤其他嘴邊所掛著的那絲俊美的笑容,襯以鮮衣彩帽,確是俊美到了極點。

  心蕊仔細朝這人注視了一下,不禁一時狂喜,她再也顧慮不到什麼羞不羞了。

  當時由松後一縱而出,嬌聲呼道:「斯同,是你啊……啊……」

  她飛快地撲上去,猛然縱身入那人懷中,用一雙玉臂緊緊地抱住了對方的臂。

  這人像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可是他卻並不諉推地回臂緊緊摟住了她,並且火熱的唇,在心蕊身上恣意地輕薄著。

  心蕊這時竟由不住哭了,她說:「斯同,你可回來了。我等得你好苦啊!你真狠……」

  說著她更抱緊了他,長久的期盼和寂寞,追得她不假思索地把身子貢獻給這個她所深愛的人,這人發出了一聲朗笑,輕薄地道:「寶貝,你不穿上你的衣服麼?」心蕊緊緊地摟在他懷內,聞言嬌哼了一聲,她羞澀地向他瞟著,她渴望著看一看久別的情人。

  誰知,這一瞟之下,使她全身像觸了電似地顫抖了一下,她覺得一陣頭昏目眩,幾乎要昏了過去。

  原來這人並不是萬斯同,只是面目極相似罷了,他的眉毛比斯同要淡得多,而且眉目之間,似含有無限情意,這和斯同的端莊凝重,相去得太遠了。

  她發出了一聲驚嚇的呼聲,拼命把這人一推,搶過了竿上的衣物,倏地回身疾奔,可是羞憤已令她亂了神智!

  才跑了兩步,她就跌倒在地,那種尷尬的場面,真令她無地自容!

  她掙扎著站起來,急不擇路地向前又疾奔了幾步,身後那人忽然長笑道:「大姑娘,你不要怕,我又不會吃人!」

  這人說著身形一晃,已飄落在心蕊身前,面上帶出微微的笑容。

  心蕊大聲叫道:「你走,不要臉的東西!」

  她猛然抖出右掌,以「貫穴手」,直向這人前心猛擊過去,足下蹌踉而進。

  這人只一閃身,已巧妙地又躲開了心蕊一擊,他並且發出了一聲朗笑。

  心蕊哪裡還有心與他多事糾纏?她早已驚嚇羞澀得哭了,此刻他閃身讓開,就一徑朝林中遁去。

  這人後跟了幾步,朗聲道:「姑娘這還有你的笛子,請接著。」

  他說著抖手把掌中翠笛拋出,直落於心蕊身前,可是心蕊也顧不得去拾它了。

  她拚命地往前跑著,身後的美少年歎息著,笑道:「姑娘,請慢走,小心跌倒了!」

  心蕊回身哭著啐了一口,美少年趕上一步,他摘下了那頂鑲有亮閃金星的帽子,在空中揮了揮,放聲道:「對不起大姑娘,一二日之內,我當上府賠罪。哈,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夜的。」

  心蕊只管拚命地跑,聞言小聲哭罵道:「不要臉!」

  身後隱隱傳來那少年爽朗的笑聲,心蕊赤著身子,抱著衣服,一口氣跑了七八裡之後,她才敢稍停下身子,一時嬌喘成了一片。

  她的臉仿佛覺得一陣熱一陣涼,全身只是發軟,在得知身後確實沒有那人追來之後,她禁不住倒了下來。

  「怎麼辦?」她流著淚想,並且用手用力地打著石頭。

  一人女孩子,被人家窺浴已是很丟人了,卻還赤身和人家擁抱……

  心蕊這麼想著,真恨不能有個地洞讓自己馬上鑽下去的好,愈想愈羞,愈羞愈傷心,一時不禁又嚶嚶咽咽地哭了。

  她一個人趴在地上哭了好一陣子,才慢慢止住了聲音,只覺得身上透體生涼,用手一摸,全是露水,這才知道敢情天已經不早了。

  月亮底下,自己那一身雪白的肌膚,真是「我見猶憐」,她長歎了一聲,坐起來,一面慢慢把為水浸濕的頭髮挽好,找一件衣服,把身上擦乾淨,自己摸索著把衣服穿好。

  她腦中這時僅有的一個念頭,就是想死。

  這是真的,想一想自己還有什麼臉活著,雖然自己並未失身,可是已經盡情為人輕薄,萬斯同不久回來,自己拿什麼臉再見他?

  想以此,她禁不住又想掉淚,一個人望著月亮,發了好半天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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