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江湖兒女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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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罡八劍」果然厲害,但和尚卻是依然面帶微笑,大袖側揮,其足卻往那「死」門上踩去。 雁紅心力一喜,心想這可是你自己找死了,遂著雙足下了「幹」「坤」位上,掌中劍「金雞亂點頭」抖出數點寒芒,直往和尚前胸數處要穴上點了去。 誰知和尚這大瀰伽七合禪手,乃先佛窺習天音悟出,施出直可有扭天轍地之威。 此時足雖踩上死位,雁紅劍方遞進,他卻雙手合十的向外一揮作分挑狀,口發禪音梵唱道:「一式七星!」 卻在轉身之間,已由「死」位上轉踏上了「坎」「巽」二門,那淩厲的袖沿,居然把雁紅手中之劍卷出尺許之外,嗆然有聲,以雁紅腕力,竟是痛出了淚,寶劍險些出手,不待她第二式出手。 老偕已呵呵笑道:「二式白犬。」雙袖如雲,分左右漫頂襲來,雁紅頓時頂上直如有萬鈞暴力下襲,幾乎不能呼吸,目光一眩,卻再也把持不住,「噗通!」一聲,跌坐石上。 一時劍也出了手,冷汗夾背,秀髮拂肩,只怕老僧要下毒手,在石上倏的一轉。 卻聞那和尚呵呵一笑道:「女施主受驚了……如何!已領悟我和尚的厲害了吧!」 雁紅不由驚魂甫定,滿面驚嚇的望著和尚,抖道:「和尚!你待如何?」 這和尚離著雁紅尚有五尺左右,只見他雙手向上一托,笑道:「女施主請起,容老衲慢慢道來,就知老衲來自有因了!」 說也奇怪,雁紅身子竟不能自主的,像是被兩股氣流硬給挪架起空,雖左右掙扎,卻是不能掙脫,待和尚收掌,她已穩穩的站在石上。 這才知道,這老和尚竟有一身,連自己想不及的極上武功,一時不由望著和尚不知所語。 那和尚展眉一笑道:「貧僧天癡子,明末從佛黃山,本已成道,奈因俗緣未了,靜中參悟,如此一因果應證在此山,是故遠遷來此,算來已近三十年了……」 雁紅聽得驚駭不禁,不由以著一雙妙目註定和尚,心想:「他對我說這些幹什麼呢!」 那和尚微微合上了雙目,微微的道:「這三十年老衲就在這小雲峰之石頂,面石參悟,靜中悟出這一塵緣應在本年份內應驗,……月來再見紅鳥翱翔是山,果知所料不差,故此吹笛將女施主引來,以正老衲未了緣份……」 雁紅聽得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由皺了一下眉,那和尚微笑道:「嗟夫!紅鳥者絳雲也,先史有記,天之降大武者出絳雲,降玉寶者玄羽,老衲所以遲遲未能成道,實我佛有意令老僧度比武嬰,女施主,你明白老衲此言中之意麼!」 雁紅這才恍然大釋,自這和尚一開始說話,字字如梵唱佛音,也不知是一種什麼力量,忽然將雁紅那一番對老僧仇惡之心一掃而淨,聞言竟自一伏在地,滿面恐慌的對這天癡子叩了一頭,口稱:「仙僧在上,俗女李雁紅叩請法駕,敬乞原諒适才唐突指示迷津才好!」 這和尚口宣佛號,笑容滿臉的道:「善哉施主,老偕方才已言你今生塵緣未了,未來三十年中尚多風塵之爭,然此俗緣一淨,自會入我門中,不待老僧多勞矣,老僧此來,只為令郎,實則此子今後關係著武林生息至大,老衲所以遲遲不成正果,只為候此子也!」 雁紅聞言雙目垂淚道:「俗女一切但聽仙僧吩咐……只是……」她口中雖如此說著,可是心中不知這高僧,是否即刻就將愛子攜去,自然難免觸動母子情腸,一時淚如雨下。 老僧見狀歎道:「女施主!你誤會了,老衲雖有意接度此子,只是卻不急在一時,又豈不知你母子情深麼?……」 雁紅不由芳心略慰,這天癡子遂道:「十年後今日,老衲再來接度此子吧,只是女施主切莫誤會,此子未來前途極大,殺孽過重,老僧此舉,只為略以佛法加以造之,種下善根,為後世少造血腥,卻不敢強令其從佛出家,女施主!你可記好了,老衲去也!」說著大袖一揮,人已騰空而起,其足一找那怪石之尖,反身合十,正欲離去。 雁紅卻撲上叫了聲:「仙師請少待!」 天癡子聞言微笑道:「女施主尚有何事?」 雁紅在下吶吶道:「小兒出生未久,尚無名字,仙師可否賜一吉名,我母子感激不盡!」 這和尚聞言略合雙目,瞬即開瞳道:「此子乃未來武尊,又因生時現紅鳥絳雲,可命之展霞,以應其來世不凡!」 言畢身忽起,雙手依舊合十,卻直起數丈,一瀉如箭向飛瀑中墜去。 雁紅看得好不驚心,當時跪地行了大禮,這才起身默憶著天癡子所取的名字,隱隱聽她自念道:「展霞!葉展霞……」 遂又見她笑了笑,征微皺眉自語道:「和他父親一樣風流的名字……」 當她回抵住處,卻見那方鳳致一人在門前癡望著,見了雁紅笑喊了聲:「大姐!你上那去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雁紅摸著頭,走進室來,見孩子還在睡著,不由笑問鳳致道:「你大哥呢?」 方鳳致由身上掏出了個小紙條道:「師父說他下山有事,最多五六天就趕回來,叫我把這個紙條子交給大姐!」 雁紅不由一怔,遂接過展開一看,其上草草寫著,「有事北京一行,至多旬日可歸,請吾妹放心!」 具名是「翎哥」二字。 她不由皺了一下秀眉,自語道:「奇怪!他上北京去有什麼事?……」 「故京軟紅十丈,柳紅十裡飄香。」作者曾用這句話來作本書開場白,如今在這結束的尾篇裡,依然請出一用,看吧!深秋的梧桐,深鎖著紫紅的圍牆之內,蕭瑟的晚秋,戰抖著幾片凋零即將落下的枯葉,這調調兒是如何的富有詩意,而淒涼呢! 九門提督鐵府,全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著,裡裡外外新近粉漆一新,正有幾個夥計在張燈結綵,那光著頭的老提督,正負著手,在院中踱來踱去。 他臉上帶著從來未有的興奮之色,一身杏黃四開緞襖,手上尚搓玩著一對玉珠,時而見他仰頭咧嘴叫道:「嘿!再高一點,就會吃飯!」時而又聽他笑道:「對了!這麼掛就好看了……」 原來他正是監督著那些聽差的,在庭閣垂梁上攀結著鮮紅的彩球,顯然的鐵府將在辦著一件不尋常的喜事! 鐵老爺如此的在院中走了一會,到處看了一圈,這才咧開喉嚨叫道:「郭把總!把我頂子朝珠拿來,叫順喜備車!」 那郭把總答應著飛跑而去,瞬息即回,雙手捧著鐵老爺鮮紅寶石頂的一品頂帶,還有一串朝珠。 這位老爺匆匆就在院中戴好,一面回身走著,口中尚匆匆道:「回頭問李師爺,該撤的帖子都撤了沒有?沒有撤要快,要不然就來不及了,我得上衙門去了!噢!對了,傳下話給門房,從今天起十天以內,凡是來見小姐和葉公子的都說不在家……叫他們避避風……」 說著他匆匆步入花廊,一徑往大門走去,身後隨著囧名差幷,一式的倭刀斜跨左脅,好不威風! 穿過這條長廊,再往西拐,繞過一個花池子,那裡有一排廂房,此時正有幾個丫環由內外穿行著,一個個全是面帶喜色。 這廂房粉飾得一式線綠,一氣的大紅燈籠,懸了長長的兩列,少說也在百盞以上。 這是預備留給一對新人的臨時洞房,佈置得富麗堂皇,這時由那花廳內走出一對佳人,前者身著天綠翠襖,身後梳著挺長的辮子,一望即知是府內丫環。 後面那人,卻是一身粉紅百褶戲風裙,滿頭珠翠,一雙小小蓮足,卻著一雙鑲滿了珠翠的緞子便鞋,陪襯著她那微顯紅暈,吹彈可破的小臉,真個是人面珠光,好不纖柔動人。 這婀娜的楚楚可人兒,她正是這鐵府的千金鐵守容,自回家後,她竟解劍系釵,重返回了姣姣玉女,大家閨秀的風度,正是「回至閨閣內,還我女兒身」人們都已經忘了,這眼前幾乎似連風都吹得倒的千金,往昔的日子,曾是名揚天下,大名鼎鼎的女俠雲中雁! 此時這鐵小姐被那女婢拉得一溜小跑,已來至那廂房處,不由停身回頭笑著道:「小姐!公子叫我請你看看,這麼設計可好?葉公子還說,要是你不滿意,他再叫人重裝置!」 鐵小姐滿言嫵媚又嬌羞的瞟了這丫環一眼,一時雙頰如火,禁不住芳心裡想道:「葉哥哥可真細心,自己能嫁此人,也可說是三生有幸,自此終身有托了……」 想著她不由杏目泛春的瞟了那即將成為洞房的新居一眼,跟著就害羞的扭身跑了。 那小丫環尚笑著追上,又拉住了她的手,笑道:「到底是行不行呀?葉公子還在等著回話呢!」 守容不由又嗔又笑的瞪了這丫環一眼道:「春梅!你這小鬼……給我搗鬼是不是?小心我不撕你……都佈置好了,還有什麼行不行?……」 說著又禁不住面現桃紅,那春梅嚇得吐了一下舌頭縮著脖子笑道:「這麼說小姐是滿意了………那我可就去回葉公子的話去了!」 說著正要反身就跑,卻聞守容羞道了聲:「慢著!」 那春梅不由扭過了身怔笑道:「小姐還有事麼?」 守容不由面現桃紅吶吶的道:「他在那呢?」 春梅幸裝不解的怔道:「小姐,他是誰?誰又是他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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