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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十章 再證因果

  在雲貴之間,有一處地名牛蠻峒,雖是僻處山中苗猓雜居的峒墟,因離官道驛站較近,時有大批采藥漢客,郎中茶商等人來往,人情並不十分野獷,漢人習氣染得甚重,少數苗人尚略壇漢語。

  這一日,因正逢上趕墟的日子,附近三數百里內,各色苗蠻猓猓,都來集會。

  這些苗人,有的耳鼻各戴銀環,紋身漆面,有的發蓬如茅,亂髮上尚滿插山花。

  尚有的上身赤露,腰圍桶裙,十有八九都佩刀掛矢,手持長矛。

  所帶之貨物,不外獸皮金砂,肉桂藥材之類,多半用篾簍,或是竹木做成架兜。

  這些架兜,多是頂在頭上,也有背在背後,絕少是用肩挑的。

  他們都是下山尋找,曾與他們交易過的漢客,苗人性情率直,以物易物,幾句話便即成交。

  事完後漢人多半餉以酒肉,或是布匹,這般苗人吃罷,自去尋找姥家歇息,再不尋個豐草地兒,仰天一躺,望著碧空白雲,口中哼著自編的情歌。

  待入夜,月明星稀,殺牛痛飲之後,男男女女,自捉對兒,在明月之下,連唱帶跳,盡情歡樂,這兩三夜是他們狂歡之夜。

  苗人都愛文采,穿得花花綠綠,奇形怪狀,看去卻也熱鬧火熾。

  而這雲貴山中,苗蠻種族不勝其多,方殊俗易,各不相同,而這本「鐵」著,既非專談苗族事物,故筆者暫不多提,容後另撰新著,再詳為介紹。

  且說這日暮晚時分,這牛蠻峒小地方,遠遠驛道之上,馳來了一匹全身黑毛,四蹄如雲的小驢,這小驢之上,端坐著一位挺俊超俗的少年公子。

  這位少年人一任這小黑驢前行著,自己也不管,只是低首湊口吹著手中那管純白的象牙短笛,笛聲清澈,聲調幽婉動人。

  因此這附近住民,都不由走出,遠遠眺望著這古道傷懷的旅客。

  漸漸走近了,始見這少年一身青衣,頭戴一頂紫緞垂翎儒帽,中鑲了一塊水翠,碧光四射,越顯得這公子好一付儀錶。

  他吹弄著這枝牙笛,行進了牛蠻峒,見漢苗雲集,將這小鎮擠得亂烘烘的。

  此時正是市易開始,爭叫呼笑成了一團,他把這枝象牙短笛向腰上一別,翻身下了小驢,牽行了一段路,見一露店,在斜陽下背山敞著。

  無數食客正在此出彼進,生意十分興隆,他牽著這頭小黑驢方一行近,就有小子由內走出,高叫道:「這位客人請裡邊坐,我們有『毛苔』……上好美食:「客人吃點再走吧!」

  葉硯霜此時本感腹饑,閏言點頭道:「好吧!不過你要好好招呼著我這匹小驢,我吃飽了還要上路呢!」

  店小二答應著,方伸手一接過這匹小驢,不由一怔,看了硯霜一眼道:「相公這匹小驢可是紀大爺的小黑子,……」

  葉硯霜不由一驚,遂即點了點頭道:「不錯!紀商是我老哥哥,我們是好朋友,這匹小驢就是他送我的……夥計你真是好眼力!」

  這店小二一聽,馬上恭敬十分的接過了這頭小驢,一面彎腰道:「相公既是紀大爺的好朋友,那還有什麼話說,快請進吧!」說著先把小黑驢捆在一邊,張羅著硯霜入內,一面笑道:「相公這就是去找那二位老人家吧?」

  葉硯霜不由點了點頭道:「不錯!夥計!你可知道這二位老人住在何處,離此尚有多遠呢?」

  那夥計一面讓硯霜落坐,一面道:「不遠不遠!這二位老人家就在這牛蠻峒下去三十裡,有一處叫後樹郡又稱黃沙谷,到那裡一打聽,沒有人不知道這二位老人家的大名的……」

  葉硯霜聞言連連點頭,當時開懷腸飲,那麼性烈的毛苔酒,硯霜竟飲了整整一瓶半。

  直吃得醉熏熏的酒氣逼人,他此時腦中充滿了仇之一字,被這酒氣一熏,勇氣百倍。

  原來他是不大飲酒的,而所以如此,只是借酒增加了他的勇氣,他再度跨上了那頭小黑子。

  這小驢竟不待領路,自己一徑撤開回蹄向前飛馳而去,葉硯霜雖勒了兩下,奈何那小驢竟是只顧飛馳,毫不停蹄。

  突然他想到,這小驢既是那紀老哥哥的坐騎,自然這一條路是一定熟透了。

  它這麼一徑飛馳,一定是去那後樹郡沒錯了……

  想著也就不再勒那韁繩,一任那小黑子向前猛竄,漸漸山路起伏,這小黑子愈走愈是荒僻無人。

  忽然他想到:「我就這麼去找那喬平麼?有紀商在一旁,他能任我們那麼狠鬥麼?」

  想著不由發起愁來,忽然他想到,自己囊中藏有一面鐵守容送自己的人皮面具,何不取出一戴,這麼紀商就不會看出是自己了。

  想到此,由囊中摸出了那面具,僅有手掌大小,薄如綿紙,向臉上一罩,四面摸扯了幾下,頓時換了本來面目,竟變成一個吊眉小目的黃面少年。

  此時天色已漸漸昏暗,一人一騎,馳盡了這條山路,眼前竟展開了一片窄谷。

  谷道雖窄,卻十分平坦,一色黃沙奠道,看來十分醒目,葉硯霜此時見那小黑子越走越歡,不時仰首掃尾,長嘶連聲。

  果然不遠前山谷豁然開朗,一色棗樹為數何止千百稞,圍栽在大谷四周。

  遠看就像是圍牆也似的,正有數百匹駿馬在其中竄跳嘶鳴。

  一式的平房,約有十餘間,點輟在這馬場之中,葉硯霜遠遠的下了這頭小驢,方才下地,但聽弓弦一聲疾向,倏地一支箭,貫胸而來,葉硯霜猛翻右掌,出二指一箝,已把這支箭箝在手上,微一用動,已把這支箭折為兩段,忽見那馬場之內,潑刺刺地馳出兩騎快馬,馬上人一色黑市包頭,一瞬間已馳近硯霜。

  為首一人三十上下的年歲,左手挽弓,翻身下馬,一瞪雙目喝道:「來人通名,難道不知這黃沙谷向來不容外人越入一步麼?」

  說著話臉上表情陰沉沉的,第二騎上是一四十上下的漢子,此時也翻身下馬,由地上拾起被硯霜二指箝斷了的箭杆子,滿面驚異的道:「客人你貴貹,來此有何貴幹,可知南荒二老不是好惹的麼?」

  硯霜聞言嘻嘻一笑道:「我千里迢迢來此,就是要會會你們當家的,就請二位入內知告一聲,就說有一位不速之客,來給你們二爺請安問好來啦!」

  這人聞言嘻嘻一笑道:「朋友既不通名報姓,在下實不好通稟……」說著話猛然一眼看見硯霜身後的那頭小驢,不由失聲叫道:「姨?這小驢不是我們當家的麼?你在那來的?」

  硯霜聞言冷笑道:「這是紀大哥送我的,他老人家可在?就請二位轉告一聲,說有位兄弟來看他老人家來了……」

  為首那中年漢子聞言搖搖頭道:「大師祖今天早上出去,還沒回來呢?朋友你明天再來吧!沒有姓名我們實在是不敢往裡請!」

  葉硯霜一聽紀商外出未歸,不由寬心大放,當時左手一帶韁,灑開大步,向裡就走,口中冷笑道:「既如此,我自己就進去……」

  才行兩涉,就聽身後二人一齊怒喝之聲,那為首中年人,趕上一步,猛伸右手,向硯霜右膀上一抓,口中怒說了聲:「你這人怎麼不講理?」

  口中說著,手上一運勁向回一帶,葉硯霜竟像是一個鐵人也似的,被他一拉,連動也沒動一下,這漢子始知不妙,方一鬆手,想撤出一步。

  硯霜已微一側身,向後一用掌,駢二指,出手如電,不偏不倚。

  「吭!」的一聲,正點中了這人胸側之「氣海俞穴」之上,當時一交栽倒,頓時昏了過去。

  那四十歲左右漢子,見狀大驚,由馬上一抬手,撤出了一口厚背大砍刀,向上一上步,厲喝了聲:「好小子!居然敢在這黃沙谷撤野,看刀!」

  這一刀摟頭蓋頂,直往葉硯霜當頭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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