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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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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紅一驚道:「什麼……四個月?……」老人笑道:「四個……月還不夠?……伯伯今年已經一百多了!可以死了……」 雁紅此時強忍著淚,不敢叫老人看著傷心,只用手拿出那二枚小人似的東西,老人抖著手接過,放入口中慢慢的嚼食了下去。 說也奇怪,這兩枚小人服下不久,眼見他臉色漸漸由紫轉白,聲音也不再那麼軟弱無力了,他翻了個身子,小聲道:「我近年……來自知壽命不長了,卻不知竟會應在今天……」說罷長長歎了口氣,看了一旁流淚的雁紅一眼,又接道:「孩子!你可別難受……幸虧你還在這裡……否則伯伯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那日子該多難受……」 雁紅聽後愈法哭出了聲,邊哭邊道:「伯伯……你不是吃了那兩個小面人,該好了麼?怎麼……」 小老人聞言不由苦笑了一下,遂道:「孩子……伯伯從今天起,永遠是不能下床了……這幸虧還吃了兩個侏芝人,要不然此時早就完了……」李雁紅聞言不由扒在老人床邊,淚流滿面道:「伯伯……那小面人在那找的?我去給你老人家找幾個來……」 老人聞言搖頭笑道:「那不是小面人……它名字叫侏芝人……是屬於靈芝的一種,這東西已可說是成形了……而且不是本地產的,是長白山上的東西,這東西晝伏夜行,而且……尚伏身冰雪之下,如無特殊經驗者,簡直無法窺出它的藏處,我一共捕獲了四枚,救人用去二枚,如今還剩二枚,服下後元氣大盛,可保我短期的活命……」 「不過孩子……我的壽期已至,非人力可挽,上天既在此時仍叫我能活幾個月,定是有所深意!」 「我要盡我的力量!在這活著的日子裡,把我一身的功夫傳授給你……雖然我身子是在床上,但是我只要還能說話……」他臉上帶著一陣滿意的笑,遂道:「我這一身功夫,就能教給你……孩子……你不要傷心……」雁紅已哭得直不起腰來了,扒在老人床邊哭著說:「伯伯!你還是養病吧!我不要學了,我要侍候你老人家……你的傷一定會好的!」 老人歎了口氣遂道:「傻孩子……人總是要死的,伯伯現在不是已好了嗎?」忽然這老人心中一動暗忖:「我還是騙他一下吧!反正我是無救了至多尚能活四五個月,如果我照實告訴她,她一定是沒心再練功夫了,不如假騙她一番,也好叫她一心的練武……」 想到此有意裝著用手一指那壁旁一綠色小罐道:「雁兒!你去看看那罐兒裡還有沒有藥了?……」雁紅忙跑過去一打開,喜道:「還有……多得很……」老人佯裝大喜的道:「那就好了……你也別難受了!我的傷是可以好了!……」雁紅喜得往起一跳,高叫道:「真的呀?…………」老人笑道:「當然是真的……這種藥,我每天只要服一枚,半年後一定全好……」 雁紅聞言稍皺了一下眉道:「要半年?」老人點點頭道:「要在床上靜睡半年,半年之後我就……好了」雁紅不由回愁作喜道:「只要你老人家能好,我就高興了……我一定要等半年你老人家傷好了,我再下山回家……」 老人點頭道:「半年之後,你已經有一身了不起的功夫!可以回家了……」遂翻了那雙老眼一下道:「姑娘……你如此匆匆忙忙回家,可有什麼事麼?」雁紅聞言臉上一陣紅道:「沒有……伯伯……沒有什麼事……」老人是如何銳利的目光,一視之下,已看出此女定有一狀不可告人的心意,不由暗忖道:「這孩子別心裡有人了吧!要是心裡想的是我那徒弟還可以,要是別人,那可就麻煩了……」 「除了我徒弟,他那份儀錶,那份武功,才配娶這姑娘,別人誰也不配……」 「在我去世以前,這件事我一定要給他們訂下來……否則我死不瞑目……」忽然他想道在往六旗鎮的路上,碰見自己愛徒紀翎的時候,他那份失意傷心的樣子,經自己可三的迫問之下,他才吐露出是為了這李雁紅姑娘,(讀者須知,這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如今武林中僅餘的碩老野叟尤天民,他正是紀翎的師父,他無意在去六旗鎮的道上碰見愛徒,那是打擂前一日,因看出紀翎愁眉苦臉,追問之下,始知愛徒竟患上了相思病,愛的是一李雁紅姑娘,別的那紀翎什麼都不說,這尤天民從此永記在心,他一世以來孤零一人,把紀翎看成跟兒子一樣,所以心中老盤算著這個事情,暗忖無論如何,定要把這李雁紅給紀翎拉成一對,才能了卻自己一番心願,當他在路上無意見到雁紅騎馬而過,那面紅色的小弓,他一看就認出是自己贈給紀翎的故物,如何會在這少年人身上呢! 是以暗自打聽始知這少年人住處,姓李,再一細看這少年人的行動談吐,始知竟是一女子,那麼一定是這李雁紅了,由是故示小惠代付店金,他因是一世奇俠,念及對方為一少女喬裝,不便暗自窺視,否則雁紅和硯霜之間的關係早就清楚了,也不會引起後日的局面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於是決心想把二人湊成佳話,想到此不由歎了口氣道:「伯伯自從見了你,就喜歡你了……從明天起,我就開始教你練功夫,你要聽話,只要遵照我囑咐的去做,保險在這短短的四個月……你是有驚人的成就,江湖上鮮有敵手……」 雁紅喜得抱住老人的兩腿笑道:「伯伯你真好……你老人家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謝你呢!伯伯!」 老人一怔笑道:「伯伯到時候會有事求你的,你肯答應麼?」雁紅一時那料到是什麼事,不由脫口道:「只要是伯伯說出的話,雁兒一定答應,那怕是叫我去跳火山我都願意!」 老人喜得咧開大口道:「好孩子!好孩子……伯伯要求你的事,是好事,決定不會害你,怎麼會叫你去跳火山?……」 言罷,舉起一手,指著壁上道:「那裡有一個暗門,由牆角用步量,五步半,上面那石頭可以側推一推就開,裡面有一本羊皮書,你拿出來……」雁紅驚奇的,按著老人之話,用步了走了五步半,老人在床上道:「你的腿太長了,再退牛步。」雁紅笑著退了半步,老人道:「好了,用手側推,直推不行!」雁紅由牆下一直側推,待推到當中,果煞絲一聲,有一方青石,竟翻開了個個,露出了一個石空格兒。 雁紅見這石欄內,僅擱著一本厚厚的羊皮書,雙手捧出,頗為沉重,老人微笑道:「對!就是這本書,拿過來!」雁紅小心拿至床前,老人笑著點點頭道:「放在我枕前。」雁紅依言放下,老人用目在這本老羊皮的厚薄上,只見那首頁,龍飛蛇舞的寫著「青陽秘宗散本」雁紅笑道:「伯伯!什麼是青陽秘宗散本呀?是不是練功夫的?」野叟笑道:「你看伯伯這身功夫高不高?」 雁紅天真的一笑,倩然道:「高透了!我一輩子第一次見過……」老人忽然面上一層悲色,暗忖:「可憐的姑娘,要不是這臉上的疤,這姑娘簡直就像是月裡的嫦娥,上天真太殘忍了……」遂苦笑道:「伯伯能有這一身功夫,完全是這本青陽秘宗散本所賜……」遂抖手掀開了這羊皮簿的首頁,雁紅見上面有用紅漆畫了一個一頭大鷹,火眼鐵翅,鋼羽下伸箕張著,真是神俊,栩栩若生。 老人喟歎道:「此乃先師祖鐵冠老人座下仙禽,名喚金奴,先師祖仙逝時,因感眾徒無一成器,故將此書交與金鷹,令其一心照顧,覓處深藏,待發現有成才後輩,可引其往取……」 老人遂仰天長歎一聲,憶起早年的舊事,淒然道:「這金奴自得先師祖囑附後,竟晝夜守著此書,不食不休,它雖是一有道仙禽,也經不住如此疲勞饑餓……」 「待我從師五年,藝成偶游先師祖舊室,於後出陡岩處發現此鷹,它早已肉化了,但骨羽依存,與其腹下發現此散本,內中有先師祖一手條,讀後始知究竟,因感這鷹如此忠心,故親繪此鷹於此散本扉頁以為後世讓是書者永懷……」 雁紅聽後,不勝感慨,這老人遂用手又掀一頁頁翻來,內中朱文墨圖,分人物、禽象、並有天星八卦,一時眼都看花了。 老人合上這散本,目親雁紅道:「先師祖有話,凡研是書者,不可多習,只能習此書中三種功夫,否則定會遭到彼此生克而致於走火入魔,數十年來我於每一功夫,都深為細心推敲,果然先師祖言之非虛,就拿我百年來浸淫的功夫,也不過實研習此書十分之三四。」 「我那徒弟猶得之不及十分之一耳……」遂合目默語道:「希望你能潛心一意苦修,憑你智力,當不致讓我那徒弟少許也……」老人遂道:「今晚起你就開始由打坐行功篇開始……」雁紅不由一怔道:「打坐我會來了呀!」野叟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所練的只是一般坐功,旨在複勞,卻談不上是練氣行功耳!」 「試觀行功,共分三十六層,相因節制,渾然而成,以心主形,以形攝氣,以氣運神。」 「若失行而化之,神而明之,則又存乎其人,一經養練于至成,無量無邊,不可想像,不可思議,盤天際地,超神入化,乾坤我立,萬物我造,來去如風,長生不老心所欲為,氣與之俱神運之來,嗚呼,卻病延齡,強身健體,尤其小者焉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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