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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樓上正前方,是一個平臺。這時軒窗四啟,微風陣陣地吹過來。

  正中牆上懸有一方大匾,其上書寫著「快哉樓」三個大字,筆力雄厚,署名是「西風老人」。

  「西風老人」必是「西北風」的化名。

  車釵真不明白,這瞿濤為什麼要把自己裝扮成一個老人?

  她看到此,生恐主人回來,撞見了不太好,正要轉身下樓,卻又無意間發現了一幅肖像圖畫。畫中人,是一個背系長劍、婷婷玉立的少女。畫像系用上好的顏料,畫在一幅精製白綾子上,把那個細腰大眼的姑娘,襯托得更是栩栩如生。車釵忍不住,慢慢地走了過去。

  她站立在那幅畫下,仰視著畫上的姑娘,仔細地端詳著,她猜想,這個姑娘一定是那個墳墓中的姑娘——石瑤清了。

  畫中人那兩道斜飛而上、細細的峨眉,象徵著這個姑娘生前是個開朗、任性、脫俗拔萃的人物。

  車釵仰臉看了一會兒,不禁對畫中人生出無限的感情。畫中姑娘她那雙看來似乎略帶憂鬱的剪水雙瞳,也似在向自己注視著。

  車釵心中忖道:「她生前是多麼標緻的一個姑娘啊!」想著移動蓮步,正要走開,忽然,她又發現畫像的左側,有一個月亮門。門上垂有絲穗,一幅別致的橫匾上寫著「紅石軒」三個秀麗行書字跡,署名「瑤清」。

  車釵看得入神,不覺神馳。不知不覺地跨入洞門之中,用手揭開了湘簾。

  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飄了過來!

  這種味道,車釵是頗為習慣的。很顯然,這是一間女子的閨室!

  車釵不由心中一動,環目望去,只見室內置有一張軟榻,一個素錦的蒲團,一把湘妃竹的靠椅和一架緊緊繃著的繡絹!

  這一切擺設,說明了這室內的主人,是一個女孩兒家。

  她心中不由大是驚異,暗忖道:「那姓石的姑娘,不是死了麼?既然死了,這間房子又是為誰而設呢?再說,她又怎麼會和霍濤住在一塊呢?」

  愈想,心中疑竇愈生。

  她輕輕邁步,來至繡絹前,只見絹上繡著一對鴛鴦,只是未奏全功,繡針引線,還插在其上。

  車釵細看那繡功,可謂精妙絕倫。她本刺繡好手,也不禁十分讚歎,自愧弗如。

  再看書案上,文房四寶,井然有序地擺著,書架下的毛筆、鎮紙,無不精巧玲瓏,一望即知是深閨少女的用物。

  看到這裡,車釵已禁不住有些心跳。

  她一向是一個不願細思量的人,可是今日對於這個陌生的姑娘,卻發生了極濃厚的興趣與好奇心。如果說這間房子,原來的主人不是石瑤清,那又是誰?現在人在何處?如果說是石瑤清,那就更奇了。

  據方才蕭葦透露,石瑤清分明已死了多年了,為何她的用具、衣物仍然整齊地擺設在此?甚至連刺繡的東西,也還繃在繡架之上,這豈不是……

  果真如此,那麼自己卻是太錯怪主人瞿濤了!原來,他竟是如此一個至情至愛的人啊!想到這裡,她不禁浮上了一種莫名的傷感。

  她情不自禁地歎息了一聲道:「這不會是真的吧……可憐!」她信步走到了床前,見床邊的鞋拒之上,排列著五六雙女子穿的鞋。有素面的雙臉便鞋,也有繡有蝴蝶的弓鞋和薄底的鹿皮彎靴,樣樣俱全。由鞋上看來,這姑娘和自己一樣,也是天足,不像時下一般姑娘流行的「三寸金蓮」。

  車釵試著比了比,竟和自己的雙腳一般大!

  好了!現在自己該走了,這要是叫那個瞿濤撞見,該是多麼不好竟思呢!可是,心裡愈是想快走,兩條腿卻愈是不想動彈。

  忽然,她又發現,在軟榻後面高高的壁上,竟懸掛著一口窄細的長劍和一張玲瓏的朱漆彈弓。

  大凡習武的人,最是見不得好刀好劍,偶爾見之,總愛拿過來鑒賞一番!這種情形就好像是一個擅書的書法家,見不得別人收藏的好字好畫一樣!

  車釵一見這口劍,立刻斷定這是一口舉世罕見的寶刃。此劍劍身窄細,較一般劍纖細許多。最奇的是劍柄也較一般長出半尺左右,柄上垂有極長的一縷紅色穗子。穗上懸有三粒白色的珊瑚珠子,益發襯托出這口劍的名貴。

  車釵實在有些手癢難忍,伸手把這口劍取了下來。她細細地一看,只見劍刃和劍匣扣合得那麼嚴密合縫。劍環之下,有一顆半吐半吞的水晶珠子,光華奪目,尤為可愛。

  她試著用手一按,只聽得「嗆」地一聲,劍身一抖,差一點兒脫手而落。

  車釵不由得嚇了一跳,再看手中劍,那劍身已彈出了半尺有餘,刃上朦朦的光色,有如晨煙一般,霧濛濛,冷嗖嗖的!

  車釵不由失聲讚歎起來,情不自禁地把這口劍抽了出來,微微發出一聲悅耳的龍吟。劍身有如一泓秋水,陰森森映得人身上毛髮悚然。

  車釵知道這古劍乃通靈之寶物,當即匆匆還入鞘內,卻見柄匣之上,用金絲絞著「石女」兩個梅花小篆!

  女飛衛車釵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會兒,心中由不住想道:這口劍要是我的,那該有多好?

  她小心翼翼地又把它掛回原處。

  就在她探身掛劍的一刹那,猛然聽到了一聲冷笑。

  一人用濁重的口音道:「車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車釵不由大吃一驚,她猛地轉過身來,只嚇得臉色一白,手中劍「嗆啷」落了下來。

  不知何時,那高大駝背的瞿濤竟自出現在她的眼前。

  只見瞿濤目光如炬,滿頭亂髮似乎因為憤怒而瑟瑟地顫動著。他厲聲吼道:「誰叫你上這裡來的?快說!」

  車釵不由眸子一紅,訥訥地道:「瞿先生,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一時好奇,可沒有別的意思!」

  才說到此,就見瞿濤須張發立,厲叱了一聲:「快走開!」說著,右手霍地向外一揮,發出了一股巨大的內力。掌風掃過車釵的身邊,直撲後窗!只聽得「嘩啦」一聲,整個的一扇窗子,竟被他那淩空的掌力震得粉碎,直飛了出去!

  車釵嚇得打了一個哆嗦,轉身就跑!

  可是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她的頭頂,瞿濤就像是一座鐵塔似地,驀地落在了她的身前。只見他雙手一抖,已緊緊壓在了車釵的雙肩之上。

  車釵嚇壞了,用力地一晃肩,卻沒有閃開。相反地,瞿濤的雙手,就像是鋼板一般,重重地壓在她的肩上!她新病初愈的身子,如何承當得起如此神力?一時之間,花容突變,她以驚惶的口吻道:「你……你要幹什麼?還不快鬆開你的手!」

  瞿濤用力地搖晃著她,厲聲吼道:「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不許你隨便上樓,更不許你進這間屋子……」說到此,他用力地抓住她的雙肩,身形一晃,已來至窗外。

  車釵幾乎要哭了,她叫道:「你……你這個野人,快放手!」

  瞿濤雙手向外一抖,車釵竟被摔得飛了出去。只聽見「砰」一聲,正巧落在了一張帶靠背的籐椅之上。

  車釵「唉唷」了一聲,差一點嚇得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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