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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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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三立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可是還不到你出面的時候,『短命無常』徐雷在川省有極大的勢力,他如事先知道我們來了,那可就不大好應付了!」 笠原一鶴這時一顆心,不知怎地,卻深深地為徐小昭擔起憂來。 老狸祝三立喝了一杯茶,換了一身衣服,他在頭上纏了一塊布,看起來,就很像是本地的一個土老了。 他只對笠原一鶴說道:「你暫時不要出來,我去去就來。」說著他就出去了,笠原一鶴換了便衣,在室內一直等到深夜,他才回來。 祝三立是由房上回來的,見笠原在燈下打盹兒,不由笑道:「傻小子,於嘛不睡覺呀?」 笠原忙站起來,道:「我怎能睡得著?你見著了徐姑娘沒有?有沒有危險?」 祝三立呵呵一笑道:「我們來得還是時候,徐姑娘暫時還沒有危險,不過徐雷已經來了,看樣子,他是要帶女兒去金陵,所以我想要救徐姑娘,最好的辦法,是在他們行船的中途下手!」 笠原一鶴急說道:「那時不是要晚了?」 祝三立望著他微微一笑,心說,喝,鐵心成了豆腐心了!當下搖了搖頭道:「小夥子,你沉住氣,包在我的身上,誤不了事的,現在先吃東西。」 笠原一鶴這才留意到他手裡拿著一個油紙包兒,打開來,是一隻鹵雞和幾個饅頭。 祝三立又開門要茶房沏了一壺熱茶,兩個人就著熱茶吃了一飽,笠原一鶴始終還惦記著那個徐姑娘,心情自是不開朗。可是老狸倒是吃得飽,睡得著,心也寬,吃完之後,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了起來。 笠原一鶴這時不禁想到了那個姑娘,內心真像是被刺紮著一樣。真奇怪,這件事,過去自己不想也就算了,一想起來,竟是坐臥難安。 對於那個姑娘,他保持著昔日初見時的一份好印象,長長的娥眉,密密的睫毛,瓜子的臉蛋兒還有一對淺淺的小梨窩兒…… 她的腰,是那麼細,那抱著月琴的一隻手,是那麼的白,是那麼的細,宛似春蔥一般…… 想到此,他的臉驀地紅了,內心也不由著通通直跳了起來,不禁自責道:「罪過……罪過……」說著雙手在胸前合十,又念了聲「阿彌陀佛!」張開眸子看了看,祝三立睡相嚇人,只見他張著一張大嘴,發出雷也似的鼻鼾聲。 笠原一鶴緊緊咬了一下嘴皮,恨忖道:「他倒是睡得著,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要是那徐姑娘有一個三長二短!」想到此,他不由驚得怔了一下,心中由不住又想起:「這位祝三立與此事無關,自然他是不急了,求人不如求己……」 「我何不現在就去把那徐姑娘救出來?也叫祝師叔對我另眼相看!」他想到這裡,頓時覺得甚為有理。 當下輕輕走到桌前,把那口長刀慢慢抽了出來,刀光映著燭光,發出一道銀虹。然後,他用一條黑綢子,慢慢地把刀纏上,再用帶子系在背後。 這時,他忽然心中一動,道:「不好,我看來是白忙了,那徐姑娘的住處在哪裡我還不知道呢?」想到這裡,頓時就涼了半截。忽然,他目光有意無意地卻看見視三立的靴口邊,露出了一小截紙條。 笠原一鶴心中暗想道:「莫非是徐姑娘的住處不成?」想著,就躡足走到了祝三立的床前,彎下身子,以二指輕輕地把那紙條抽出來。祝老頭鼾聲如雷,絲毫不為所驚。 笠原一鶴退回燈下,喘了一口氣,心說:「師叔也太大意了,一個外出的人,居然睡覺如此不驚覺,太大膽了!」心裡想著,目光遂向手中紙條落去。只見條上寫著:「萬縣劉府井大街,東頭宏興瓷行,徐。」 他不由大喜,心說:這就是了。當下把這幾個字好好記在心裡,暗笑祝老頭記性太壞了,就這麼幾個字,看一遍也就記下了,還值得寫條子?想著,他又悄悄把這張條子,放到了他的靴子裡,祝三立仍是熟睡未醒。 這一切,笠原一鶴自認為是天衣無縫的。 推開窗外面是一片皎潔的月光,正有一隻貓在簷頭上蹲著,笠原一鶴深恐把祝三立驚醒了,當下比了個手勢,把貓給趕走了。他自己這才施展出輕身功夫,把身子繞了出去,用父親傳授給他的「燕子三抄水」,只見人影閃動,只是幾個起落,已撲出了這所客棧。 大街上,仍然還有人跡。 笠原一鶴在路頭上,問了一個賣「炒米糖開水」的老頭子,劉府井大街在哪裡? 這老頭齔牙一笑,道:「你腳下走的這一條就是,朗格不曉得咧?」 笠原一鶴不由紅著臉抱拳退開,他此時已是中國打扮,一切的動作,也都中國化了,所以老人並沒有疑心。 他走到牆下,心裡不由想道:「莫怪祝師叔不要我出門,原來我們是住在這一條街上呀!」 想著放步奔東,果然老遠就看見「宏興瓷行」的大招牌。這瓷行的規模,還真不小,由大門往裡看,竟是有五六進院子之多,圍牆也高,上面鑲著一些琉璃碎碴子、鐵釘之類的東西。可是,這些又豈能阻止住他的來去?他四下看了一眼,見這時正好沒有行人,他就把身子向上一拔,「嗖」一聲,拔上牆頭,緊跟一個翻身,已到院內。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勢,正前的一間房子,大概是瓷行門市生意,往裡面看,一間整潔的白牆,牆內花樹井然,不用說,那一定是住家。 笠原一鶴也不知怎麼的,這時一身是膽。 他絲毫也不考慮,對方是否有防備,一心只是惦記著那位徐姑娘。就見他右手很快地,已把長刀抽了出來,解下了纏在刀上的帶子,足下一頓,已躥身上了粉牆。然後再一騰身,已掠出了數丈之外。 院子裡花樹甚多,房子的牆壁,都是白粉刷的,笠原一鶴也不知道,那徐小昭是住在哪一間房裡。他順著花間小道走下去,轉出了一排房子,就見正面一間廳房裡,還亮著燈,這時候,似乎還有人在大聲地說著話。 笠原一鶴就飛上了屋簷,幾扇窗戶全是開著。 他身子方一湊過,就已聽到,室內一個老聲老氣的人,一面咳嗽一面道:「照理說,小昭這孩子,我是沒資格硬留著她,可是,我那老妹妹過世得早,就這麼一個……她哭到我這裡來了,你能說我不收留她?」 說話的是一個瘦身材,托著水煙袋的老頭,一副商人的模樣,大耳朵,松眼皮,說話直揚眉,大概是因為被煙熏著的。 在他對面坐著一個赤膊上身的老頭兒,卻是直著腰,很是精神,這時聞言,正自頻頻冷笑。 笠原一鶴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只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兒由房上摔了下來。這人非是別人,正是那個罪魁禍首,綠林大盜——「短命無常」徐雷。 笠原一鶴暗自鎮定著,倒聽聽他說些什麼? 徐雷這時一隻手捧著茶碗,冷笑道:「大哥,你這是什麼話,我老頭子還沒死呢!真要死了,她投奔你來,我倒是不在乎了……」 那個商人,可能是小昭的舅舅。別看他是一個文弱的商人,但是個性倒是真倔強,他擺了一下手,道:「得了,徐老大,你是幹什麼呢?我能不知道,小昭那孩子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家了,你還能老帶著她在江湖上瞎混?」說著,噴了一口煙,又道:「你過去的事,要是叫衙門知道了,早晚能逃一個好……唉呀,兄弟呀,我們可是親家,不是冤家,你以後還是……」 徐雷重重地把茶碗一放,發出了「當當」一聲,怒道:「我的事,你管不著,你妹妹也死了,我們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關係,叫你一聲大哥算是抬舉你了,你這麼胡放屁算是什麼?」 那個老頭,聞言倒是怔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吐了一口氣道:「好呀,徐雷,你這是跟我翻臉,不認我了……」說著站起了身子,冷笑道:「這好辦,你這種作風,我早也看不慣了,還有你帶來的那兩個朋友,我看也不是什麼好玩藝兒,一天到晚調戲丫環……」他氣得直發抖,伸出手指了一下外面道:「最好,你們今天晚上給我走,我呀,我早就夠了,夠死了!」 「短命無常」徐雷嘿嘿一笑,說道:「不用你夠,我們也夠了,我們已經決定了,錢一到手,我們就走。小昭也不能讓她留在這裡,她好歹也是我的女兒,她得跟著我!」 老頭傻了,半天才咂了一下嘴,道:「這……小昭的事,要問她自己,至於錢……我還不大明白,什麼錢呀?」 徐雷狂笑了一聲道:「你還真會裝糊塗,我一來不就說了,這一次我丟了不少錢,沒辦法混了,你要我走也行,這麼吧,你拿出一個整數!」說著右手一張,老頭打了一個冷戰道:「多……少?」 徐雷一笑,說道:「不多,五十萬兩銀子!」 老頭差一點兒坐下來,他搖了一下頭,冷笑道:「你當我是誰呀,我是沈萬山?得了聚寶盆是怎麼著?」 徐雷嘿嘿一笑道:「你少來這一套,這萬縣誰不知你是財主,馬市子口的兩個錢莊子就不止一百萬,你——有的是錢,這點數目,在你算什麼?」 老頭臉都白了,氣得直眨眼道:「好!你這是硬擠我,我雖沒有練過武,卻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沒有!」 徐雷嘻嘻一笑,道:「沒有也好辦,我早也想通了!」說著由身上取出一張告示,遞過去道:「你先看看這個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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