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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祝三立卻未發覺,接下去道:「那個姑娘,是她的女兒,名叫匡芷苓,這母女二人,卻是不知怎地,竟會及時趕到。要不是她母女二人,我二人還真是走不脫,真險!」

  涵一和尚聽完此話,面色微微發愣。他微微帶出一些不悅,道:「這位女施主,也未免太不識相了,老衲事先曾給她打過招呼,囑她不要插手其間,卻為什麼又出現了?」

  祝三立不明白道:「大師你莫非先見過了她母女二人麼?」

  老和尚沉聲道:「她母女我雖未見過,可是白姍那個兒子黑羽匡長青,我卻見過了。」

  他冷笑著接道:「我曾經要他轉告他母親,這件事最好不要插手,現在他們卻不聽!」

  說到此,來回在禪房內踱了幾步,自言自語道:「他們一來,事情就難辦了!」

  祝三立不由大為奇怪,他眨了一下三角眼,奇怪地道:「大師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涵一和尚微微歎息了一聲,轉首輕聲道:「戒一,你把你師兄先帶到『精武堂』去!」

  門外弟子立時答應了一聲,當時就把侍立在門側的笠原一鶴帶去了。

  他們走了以後,祝三立驚慌地道:「老朋友,笠原一鶴是個好孩子,你可不要難為他呀!」

  涵一和尚冷冷道:「他才入門,就背師訓,不能不有所警戒;不過,老衲自不會過份難為他。」說到此,長歎了一聲道:「我方才是故意把他放到一邊,提起來此子身世,卻是頗為周折……」

  祝三立睜著一雙小眼道:「此子身世,我多少也知道一點……」

  涵一和尚歎息道:「此中詳情,也只有我和尚一人知道,這也是我一生之中,所做過唯一的一件愧心之事……」

  祝三立翻了一下小眼,更加迷糊。

  老和尚咳了一聲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門外的小沙彌答應一聲,隨即走開。

  現在,這間偏殿裡只剩下他們倆人。

  老和尚回憶起這件往事,不由喟然長歎了一聲,道:「三立,你可知道,老衲有一方外至交,名喚匡飛的這個人麼?」

  祝三立一笑道:「自然知道,我和此人也有交情!」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那麼你看我這弟子笠原一鶴又是誰呢?」

  祝三立一呆,道:「不是匡飛的兒子麼?」

  涵一和尚苦笑了一聲道:「原來你也知道?」

  祝三立詫異道:「可是那白姍不是匡飛的妻子麼?那笠原一鶴是……」

  老和尚點頭道:「一點兒也不錯!」

  老狸摸了一下頭道:「這麼說,白姍不就是笠原一鶴的母親了?」

  涵一和尚卻又搖了一下頭道:「不是這樣的!」

  他歎了一聲道:「笠原一鶴是匡飛在日本,同一日本女子所生的,這件事,那翠娘自姍,卻是至今並不知道!」

  老狸祝三立,臉色一變,輕輕「哦」了一聲。

  和尚苦笑了笑,道:「這事情都怪老衲不好,其實那時候,我如不叫他東渡日本,匡飛是不會去的!」

  祝三立眨了一下眸子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老和尚長歎了一聲,道:「說來全是我的過錯!」

  祝三立笑了笑道:「這又與大師你有何關係?」

  涵一和尚雙手合十,低低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遂苦笑了笑,道:「三立,我與匡飛定交,你當是在中國麼?」

  祝三立怔了一下,道:「自然是在中國,你們不是在楓陵渡認識的麼?」

  和尚苦笑道:「錯了,我和匡飛是在日本結識的,楓陵渡時,我們不過是重溫故情!」

  老狸嘿嘿一笑,這些原因,他是一點兒也不懂。

  涵一僧呐呐地說道:「我認識他時,尚未從佛,匡飛更在弱冠之年……」

  說到這裡,老和尚似有無限感慨,他微微搖了一下頭道:「那時我二人,一見如故,因為同處異域,更感友情珍貴!」

  他眯細了雙眼,追憶著道:「說起來,我年長他許多,匡飛就稱我為大哥,他的武功,有很多都是我傳授給他的,所以他對我十分敬重!」

  祝三立奇怪道:「你們在日本……」

  老和尚一笑道:「我那時去日本,主要是去研究中國流落日本的佛學,那時我已有從佛之心,匡飛卻是年輕氣盛到日本開創事業!」他慢慢坐了下來道:「我比他先到幾年,自然較為熟悉……那時我是住在小吉原一家日本朋友雪下村夫的家裡,雪下村夫是一個酷愛中國武術的老先生,因之,對我十分禮遇……他年老喪偶膝下僅有一女名喚雪下櫻子,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祝三立聽入了神,一言不發。

  老和尚手撚念珠,微微歎了一聲道:「匡飛來日本人地陌生,我就暫時引他住入這家,村夫父女待他親同家人猶有過之,誰知道因此他卻和這家人家,發生了不解之緣。」

  祝三立口中哦了一聲,點頭道:「莫非他和那老頭的女兒……」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樣……都怪我一時多事,因見他雙方有意,代為說媒,自此匡飛就與櫻子小姐結為秦晉之好。因恐遭人物議,匡飛取名笠原桑二,就變成了一個道地的日本人。」

  祝三立怔道:「哦——」

  老和尚點了點頭,已冷笑了一聲道:「可是好景不長,日本那年鬧了很大的一次饑荒,複以兵災人禍,遍野哀鴻,匡飛及其妻因而失散……那時我已入大藏從佛,過歲再訪他們,卻已家園破碎,人景全非。」

  祝三立也不禁搖頭歎息了一聲。

  涵一和尚苦笑了一聲,道:「……當我找到了村夫老人父女之時,這父女二人卻是寄于足利將軍府下。因為那將軍深愛老人的武學,所以對他父女二人甚是器重……可是,那匡飛卻是為兵浪沖散,一去無蹤,櫻子姑娘終日以淚洗面,傷心不已……」

  他重重歎了一聲,慈眉緊皺,半天之後,他才搖了搖頭,十分慘戚地道:「最可憐的是,她腹中竟有匡飛的骨血……」

  祝三立面色變道:「這孩子是……」

  老和尚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孩子就是今天的笠原一鶴!」

  祝三立「嘖」了一聲,歎息道:「太離奇了……」

  涵一和尚冷笑道:「更離奇的還在後頭呢!」他接下去道:「……我因是他們婚姻的媒人,這事情當由我負責……所以我當時就義不容辭地,答應了他們,務必要把匡飛找回來。櫻子小姐乃出示當年與匡飛定情之物同心古硯一方,交我帶在身旁以為證物。」

  「……我找遍了全日本,孩子已兩歲了,可是卻沒有匡飛一點兒下落,後來我聽說有部份日本浪人,流入中國沿海為寇,因而聯想到,匡飛可能已到中國。」

  老和尚站起來走了幾步,他振振有詞道:「……我自己也因久居異域終非下場,所以也思歸返回故國,就在這雙重原因之下,我就又回到了中國!」

  祝三立含笑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的!」

  涵一和尚沉聲道:「返國之後,我找了他足有兩年,後來才知道他在楓陵渡;而且他竟又和中國少女白姍結成了夫妻!」說到此,老和尚臉上帶出了一絲怒容,他冷笑了聲道:「這是他做的一件大錯事,我十分憤怒,所以才找到了他們。」說到此,面色轉溫,微微一笑歎道:「可笑匡飛竟不認識我了,因為他不知我已作了和尚,我與他夫婦打鬥了一番,因而再度結識!」

  涵一和尚苦笑道:「日後我現出本來面目,匡飛才大吃一驚……我把他原配妻子的下落告訴了他之後,他悲喜交加之下,竟自昏了過去……」

  祝三立緊張地說道:「白姍不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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