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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只見這老者,看來歲數似乎比那黑須老人更大,因為滿頭髮鬢,都是一色的銀,一張臉膛卻顯得微微紫色,十分清臒。

  這銀髮老人,身上穿著隨便的衣褲,腰上紮著一條白綢子汗巾,足下是一雙雙臉的布鞋。

  他手上拿著一支煙袋杆兒,不時地就近嘴裡,咕咕嚕嚕地吸著,噴出不少的煙。

  他那雙看來細長如線的雙目,更是隨著吸吮噴吐,不時地睜開又閉上,顯得整個的靈魂,都全寄託在這支煙袋杆子上一樣。

  他吸了幾口,噴出大片的白煙;然後用鞋底磕了磕煙袋鍋兒,身上的黃銅大鈕扣,在燈下閃閃發著金光。

  在他身邊一張矮椅之上,坐著一個看來年紀較輕的文士,這人看來面皮白淨彩衣星冠,約在四十歲左右。一雙白手,看來宛若女子一般,十指之上,留著晶瑩透亮的十隻長甲。

  他面前燒有一盆炭火,火上燒著一個瓦罐,像是煮著什麼,室內傳來陣陣的清香。

  那文士手上拿著一支長籤子,不時地在瓦罐中挑弄著,一副悠閒的樣子。他一邊撥弄著瓦罐,一面抬頭含笑道:「黑鬍子,你現在是大紅人了,誰不知道你呀!」

  黑胡老人也呵呵笑道:「人人都想發財,真正發了財,滋味也是不好受。徐鬍子,怎麼,你說是不是?」

  這時銀髮銀須的老人,含笑點了點頭道:「你說得一點兒都不錯!」

  說著用旱煙杆子在火盆上敲得當當直響,一面冷冷地笑道:「……可是我就不信,誰能把我怎麼樣!」

  黑胡老人笑道:「老徐,咱們是自己人,我可不是故意煞你的威風,你真要特別小心一點兒,尤其是這一兩個月,外面風聲可是緊得很。」

  銀鬢老人鼻中哼了一聲,道:「誰想要東西,先要問問我手裡這個傢伙答不答應才行。」

  這時,那一邊文士模樣的人,嘻嘻笑道:「徐鬍子,我說個人,你看看他怎麼樣?」

  徐鬍子抬了一下眼皮道:「誰?」

  那文士點了點頭,冷冷一笑道:「這個我只聽傳說,可是沒有真憑實據!」說著一隻玉手輕輕地在椅子把上敲著,冷冷地道:「此人姓段,名南洲,也就是今天的涵一和尚,不知你二人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麼?」

  徐鬍子一言不發,只是狂噴著煙,那一旁的黑鬍子老人,卻直著眼,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訥訥道:「兄弟……你說怎麼了?」

  文士冷笑道:「聽說此人,對於這些東西,也有心意圖染指,這只是風聞,可是沒有一定。」

  徐鬍子笑了笑道:「這風聲我也聽到了,不可靠,我不相信。憑他涵一和尚今天的身份,這件事他絕不會……」

  文士皺眉道:「可是人家說得卻是頭頭是道。」

  銀須老人噴了一口咽,嘿嘿笑道:「江湖上的人,還不是惟恐天下不亂,死的也能說成活的,我就不信段南洲會動這個凡心!」說著眸子頓時一睜,冷笑道:「就算他是真的,有兩位賢弟相助,今天我們也不含糊他!」

  那個黑須老人點了點頭,說道:「話雖如此,可是這個人,我們還是少惹他為妙!」又加上一句道:「並不是怕他!」

  他說了這句話後,室內空氣頓時安靜下來,三個人都似乎在運用著思考之力。

  窗外的笠原一鶴,聽到此,一切也都明白了,從各人的稱呼裡,他大概可以猜出來,那個銀髮抽煙的老人,正是自己的大敵人——「短命無常」徐雷。

  至於另外兩個人,看來卻是徐雷賣命的朋友。

  徐雷事成之後,居然潛居於此,把安危系身在這兩個朋友之上,可以想像出來,這兩個人,也絕非泛泛之輩了。

  聽到此,笠原一鶴已禁不住熱血沸騰,有好幾次都幾乎破窗而入。可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任務,確實魯莽不得。

  他偷偷上房看了看,那個矮漢子,仍然還在偷看,居然還沒有走。

  笠原一鶴為了想更明瞭多一點,於是又潛回原處,繼續偷看偷聽。

  三人在房中說話聲音很大,當然他們是絕不會想到,此時此地,居然會有兩個人在窗外偷聽。

  這時就聽得徐雷對那個文士模樣的人道:「除了這個以外,你還聽到些什麼風聲?」

  那文士微微笑道:「多了,不過都不足掛齒,『陰風叟』岳桐也下來了,此人倒是一個扎手的人物,倒要防他一下!」

  「短命無常」徐雷哼了一聲道:「我等他夠久的了,他要再不來,我倒要找上他去了!」說到此,忽然微微笑了笑,站了起來,對著文士點了點頭道:「你的東西煮好沒有,我想先嘗兩個!」手中竹簽,在瓦罐內一挑,拿出來其上已穿著一枚狀似山棗一樣的東西,卻聽得那文士哈哈一笑道:「朋友,你也嘗嘗味兒吧!」

  忽見他竹簽一揚,笠原一鶴聽得「嗖」一聲,那枚山棗已破窗而出。卻聽得窗外一人口中「唷」了一聲,緊接著「噗通」一聲摔了下來。

  笠原一鶴不由大吃一驚,慌不迭雙足一踹,一個「神鷹滾翻」之式,把身子竄出了四五丈以外,身方落地,卻見門內人影一閃,那玉面文士自內縱了出來!

  笠原一鶴眼見已暴露,不由大吃了一驚。他突地把身子向下一伏,眼前有幾棵稀稀落落的小樹,正好用以遮身。

  眼見得,窗前人影連閃,黑白兩須的兩個老人,先後自內縱了出來。

  中年文士哈哈一笑道:「我當是一個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卻是這麼一個臭賊!」說著,用手在一邊地上指了一下。

  笠原一鶴順其手指處看了一下,果見那個矮漢正自面朝下,拱身臥著,他雖是受了傷,可是卻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

  這時已為對方發現叫了出來,那矮子知道自己是再也藏不住了,他忽然翻了一個身子,口中說道:「朋友,你好厲害的暗器!」

  口中說著,忽見他雙手向外一翻,卻自他手上,嗖嗖有聲地,一連飛出了四五口飛刀,目標直向著三人身上,分別擲了過去。

  一邊的笠原一鶴看到此,也不禁驚呆住了,因為眼前的局勢,很顯然,對方三人之中,可以說是沒有一個弱者,只出其一那矮漢已絕非對手,何況三人聯手?

  如此看來,那矮子簡直太不自量了。

  果然——

  他的飛刀方自出手,對方三人同時發了一聲怪笑,笑裡充滿了輕視、譏嘲!

  三人同時出手,俱都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伸,五口飛刀,已被打落在地。

  笠原一鶴在暗中看得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因為他們的手法是那麼高超,矮子的飛刀,雖說是小巧的暗器,可是卻是鋒利的刀刃,而他們竟敢以空手去擊它,如果沒有高玄的內力豈能為之?

  矮子一擲不中,兩手在地上一按,猛地躥了起來。

  他竟然還想要逃?可是在這三個綠林怪傑眼前,他的行動顯然是太慢了。

  那文士嘻嘻一笑道:「朋友,先留一下好不好?」指尖向外一點,一線風聲。

  那矮子已跑出了三四十步,竟「啊唷」一聲,翻身倒在了地上。

  當他再次翻身欲起之時,一隻穿著緞面雲履的腳已踏在了他的肩窩之上。

  矮子仰面一看,文士正自笑嘻嘻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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