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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樹林裡暮色沉沉,冷風襲人。

  一隻怪鳥呱地叫了一聲,忽地拍翅而起。朱蕾原已是驚弓之鳥,當此一嚇,直嚇得驚叫一聲,慌不迭舉步就跑。一口氣跑了幾百步,累得嬌喘吁吁,越覺林木深深,儘是古怪,杯弓蛇影,較前番尤覺嚇煞。

  只覺得,對方白衣人誠然是可信賴的了。

  一念之興,舉目四顧,越是不見對方蹤影,頓時大生焦迫,隨即再跑,跑跑停停,一面四下顧望,惶惶乎如喪家之犬,差一點要哭了出來。

  所幸這片樹林佔地不大,跑了一程,林木漸疏,前面總算看見了空曠的田地。

  出了樹林,當前是一道驛道,兩面是早已秋收後的旱田,四下裡空空曠曠,不見一個行人。

  朱蕾驚嚇稍去,卻也忑忐不安地東張西望。

  猛可裡,身邊一人冷冷笑道,「你在找我麼?」

  循聲而望,白衣人就在身邊。

  倚著一棵樹,白衣人光彩灼灼的一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直向她看著,分明近在咫尺,朱蕾竟是沒有看見,忽地為對方出聲道破,竟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一時只管怔怔地看著對方發呆。

  白衣人哼了一聲:「方才情形,你看見了,要不是我及時救你,你早已落在了那個人的手裡……對方那人的身份也許你還不知道!」

  朱蕾搖了一下頭。

  白衣人說:「有一個人,也許你聽說過,叫七老太爺,你可知道?」

  朱蕾頓時一驚,嚇得後退了一步。

  這個人她焉能會不認識?要不是他,今天自己還不會落到這步田地,是以乍然聽見七老太爺這四個字,也令她吃驚不小。

  白衣人看在眼裡,微微一笑,才自接道:「你大可放心,七老太爺已被人打成重傷。如今是生死不明,總算為你出了口氣。」

  朱蕾心裡一動,暗忖著:你又是誰?怎麼會對我的事知道這麼清楚?

  白衣人才自又接下去道:「我要說的是,剛才那個姓盛的,便是七老太爺手底下的人,他們是一路的,如果你落在他的手裡,下一步……嘿嘿……一旦把你遞解到了北京,可就不比吳三桂的王府那麼舒服了。」

  朱蕾一驚道:「你……是誰?」

  「我姓燕──燕京的燕!」說時這人已緩緩舉步,向朱蕾身前走來。

  朱蕾退後一步。

  那人伸手按了一下,站住道:「用不著害怕,我要是對你心存不良,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向你下手了,怎麼樣?你是不打算理我?」

  想想也是,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的恩人。再看看對方這個人一派斯文,卻也不像壞人。總之,眼前環境已不容許她反覆深思,說不定這個人與簡崑崙認識,是同路人也未可知?若是能藉助他的指點,找著了簡崑崙,豈不是好!

  有此一念,朱蕾不禁憂心少釋,索性放大方了。當下看著他,略似歉疚地道:「對不起……謝謝你剛才救我……」

  白衣人一笑道:「算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朱蕾左右打量了一眼:「我的馬……跑丟了……」

  姓燕的白衣人一笑說:「丟不了的,喏,那不是麼?」隨手一指,兩匹馬就繫在林邊不遠。

  白衣人點頭含笑道:「正好我也要住這家客棧,我們就一塊去吧!」說完,轉身向二馬行去。朱蕾在後跟進,再看二馬之一,正是自己剛才乘騎的那匹小川馬,只以為牠跑失了,卻不知對方這個姓燕的心思夠細,竟然早就注意及此,倒是難得。

  白衣人一面解韁,一面笑道:「你與我走在一起,方便不少,回頭你就知道了。」

  朱蕾憂懼稍去,又恢復了昔日的天真無邪。聆聽之下一面翻身上馬,在馬上含笑問道,「為什麼?」

  白衣人緩緩策馬,卻是含笑不語。

  朱蕾不免對他的顧忌,又自減輕了不少。

  她常見的惡人,大都是有一張令人生厭的臉,觀諸眼前這個姓燕的,雖然諱莫如深,卻也舉止中肯,並不討人厭。眼下人生地陌,四面險象環生,正需要一個得力人在身側效力,白衣人的適時出現,應是再好不過,且先隨他一程,靜觀後效如何,再定取捨。

  心裡有了主意,朱蕾更加篤定,當下一言不發,催動坐騎,緊緊隨在對方身後。

  白衣人舉止從容,並不輕浮。

  「你一個單身少女,竟敢四下裡胡闖亂走,若是有了失閃,如何得了?」白衣人邊行邊說,似乎早已把對方身份瞧了個透。

  倒是朱蕾乍聽之下,吃了一驚,倏地勒住了馬,想了一下,繼續前行。

  微微一笑,她說:「你原來也瞧出來了?」

  姓燕的哧地一笑:「那還用說,早在你看捏泥人的時候,我就發現你了,後來姓盛的綴上了你,我卻綴上了他,你只當天下有這麼湊巧的事麼?」

  朱蕾沒有說話,心裡大生感激。

  白衣人道:「吳三桂的五華山宮,防範極嚴,卻是怎麼會被你溜了出來?」

  朱蕾暗忖著,此人果然對我知悉甚清,就連我被擒在五華山宮的事情他也知道了,原想實話實說,轉念再想,顧忌風聲外洩,害了陳圓圓。

  「反正我溜出來了,你又何必多問?」

  白衣人碰了一個軟釘子,沒有出聲。

  朱蕾忽然勒住了馬,前面白衣人忙也停住,回身察看道:「怎……」

  「說了半天,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卻對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這太不公平了。」朱蕾滿臉稚氣地向他望著,卻又迸出一句,「也許你也是個壞人吧!」

  白衣人哈哈一笑:「你看呢?」

  朱蕾一雙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轉,搖搖頭說:「看起來倒是不像,可是誰知道呢,這個年頭,人心都變了,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那個吳三桂,豈不是相貌堂堂的一表人材,誰又知道竟會做出這種貽笑祖宗、喪心病狂的事呢!」

  白衣人微微頷首道:「說得有理,最起碼有一點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是吳三桂!」

  「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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