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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柳蝶衣說:「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知道,年輕人見義勇為打抱不平,這都不是壞事,要緊的是,不要意氣用事,更重要的是要量力而為,自己要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就像你的……」

  頓了一頓,他再一次向簡崑崙注視過去。

  「你壞了我的大事……」

  說到這裡,柳蝶衣那張頗似憔悴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一絲蒼白的顏色。

  「你的膽子不小……」柳蝶衣說道,「這個天底下,凡是膽敢與萬花飄香這個門派為敵的,結果只有一樣──便是自取滅亡,你也不會例外。」

  簡崑崙立刻有所感觸,便是透過對方語鋒所立即傳過來的強烈殺機,以至於使得他不得不向後退了一步。

  他立即又向前踏進一步,依然是站在原來地方,目光裡由不住散發出強悍的剛烈意昧。

  柳蝶衣禁不住微微笑了。

  「我知道,你是家學淵源,你父親當年劍術極佳,看樣子,你也不差。時堂主更告訴過我,說你的劍術功力尤在那個崔平之上……崔平也已相當不錯了,他的紅棉劍技,在劍術門中,獨樹一格,應有一定的份量,只可惜,你與他初次相見,他便死於非命,要不然對你應有相當稗益,很可惜……」

  對簡崑崙來說,這幾句話真有割膚刺心之痛,一個成名劍客的死,在他嘴裡只是這樣輕描淡寫的幾句,便算是蓋棺論定了,更何況致死崔平的元兇大惡就是他本人。

  簡崑崙雖似有刺心之痛,卻不便現之表面,更不欲為此於擾了眼前自己的情緒。

  聆聽之下,他也只是微笑而已。

  柳蝶衣卻很仔細地向他注視著,就氣勢而論,他瞧出一派劍術大家的形象。

  就只這一點,對方雖只是個少年,他卻不能輕視。

  「七郎!」他轉過臉來,瞧著身邊的那個少年,「這便是我常常與你談到的大家風範了,遺憾的是,你卻沒有……」

  七郎靦腆著扭了一下身子,媚色中大有頡頏,意似不服。

  「我不是說你的劍術不及他……這一點,須待你們比過才知道……」柳蝶衣說,「我指的是器宇和風範!你應該記住,一個具有傑出身手的人,都應該具有一種屬於自己的風格氣勢,即使功力有所不足,器宇卻不能不弘。」

  柳蝶衣的眼睛,不失憐愛地看向身邊的六郎。

  「這麼多年以來,你常常遺憾,碰不見一個劍術能與你抗衡的敵人,現在你的機會來了……」指了一下面前的簡崑崙,柳蝶衣說,「就是他!」

  七郎微微呆了一下,大眼睛裡交織著極其錯綜的感觸,本質上,他極其要強好勝,只是卻無意拿眼前的簡崑崙來試劍。

  柳蝶衣的此一安排,顯然是有深刻涵義。對於他來說,簡崑崙還是一個孩子,如果僅僅只是比試一下,自是不傷大雅,若是另有居心,可就大大有失風度,傳揚出去,難免令人失笑,在柳蝶衣來說,這是他無論如何所不能為之的。如此一來,這個差事可就落在了七郎的頭上。

  七郎的劍術,曾經他刻意指點,已具有十分可觀身手。

  七郎的沉著冷靜,手下無情,他更清楚。

  七郎的身份尤其曖昧,既非是他門下弟子,卻遠比一個弟子自他身上學習得更多。既非是他屬下一員,卻可任意進出任何殿堂,承宣他的旨意。他應該算是一個門下的請客,可是清客哪有如此排場?尤其是近兩年以來,柳蝶衣對他的凡事依賴,進出相隨,幾乎已到了一日不可分離地步。

  七郎既是赳赳昂藏七尺之軀,卻又嫵媚一如婦人。

  這一切點綴著眼前這個少年七郎,誠然多姿多彩,不要說外人弄不明白,就是萬花飄香裡面的自己人,也搞不清楚他是個什麼身份,只有極有限的如時美嬌這等身份的幾個人,略略知其一二。而這幾個人卻又都心照不宣,決計守口如瓶,人前人後都不會輕易吐露隻字。

  七郎的重要,只有主人柳蝶衣自己心裡清楚……

  多年以來,這個形象特殊的少年,曾為他夜行出入,幹了不少驚天動地的事,剷除了不少格於現實,而又不便解決的人物。

  每一次,七郎都能圓滿完成任務,從來也沒有令他失望過,一切的一切……正說明了柳蝶衣對他的倚重,於公於私,都不可一日或缺。

  現在,他卻期望著,把簡崑崙這樣的一個人,交到七郎的手裡。

  七郎的感觸,甚是震驚。他與柳蝶衣之間的默契,早已是心有靈犀,什麼事根本用不著多說。眼前這件事,更不例外,便是柳蝶衣存心假七郎之手,殺害對方簡崑崙這個人了。

  「我已為你們準備好了寶劍!」

  兩口形式古雅的長劍,早已平置草地,簡崑崙在見面之初,已經注意到了,其中一口,正是時美嬌得自崔平手裡的那一把月下秋露。

  ***

  月下秋露正在柳蝶衣手中輕輕把玩。

  「好劍!」嘴裡讚賞了一聲,他那一雙長而秀俊的眸子,平視著當前的簡崑崙侃侃而論,「知道吧,此劍是當今僅存的七口古劍之一,當我還是少年的時候,我曾經一度動心想據為己有呢……」

  「後來呢?」

  簡崑崙已由對方身上學會了耐心,哪怕是死亡將至前的一霎,也不要使自己變得氣餒,或張皇失措。

  對於簡崑崙這般鎮定,從一開始,柳蝶衣就很欣賞,一個能視死如歸的人,無論如何都值得喝采。

  「後來我自己得到了另一口,」柳蝶衣說,「便是七口古劍之一的風起雲湧。」

  他隨即拿起了這口風起雲湧,雙劍並陳當前。

  「月下秋露性寒,屬陰,風起雲湧性烈,屬陽,比較起來風起雲湧的殺性要強得多……卻是正對了我的口味,或許月下秋露的質地,比風起雲湧更要純一些,只是:它卻與我比較沒有緣分。」

  簡崑崙冷冷說:「怎說無緣?現在它已經在你的手裡。」

  「不,它是你的……」

  「我?」

  簡崑崙幾乎驚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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