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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你說的不錯,」甘十九妹道:「可恨的李桐,竟然膽敢不聽我的囑咐,他要是依我之言,早早退回來,又豈會……」說到這裡,氣得歎了口氣。就在這一刹,忽見對方陣營之內,驀地升起了一盞紅燈。

  甘十九妹一驚道:「不好,快退!」

  一言未畢,只聽得鑼聲一響,猝然飛來了一片箭雨。大船上立刻有多人著箭,頃刻亂成一團。鑼聲再起,一時間,箭矢如雨,燈光著處,各人才發現沿著對方陣營,四面岸邊,那些崢嶸的亂石之間,竟然早已埋伏了許多箭手。部分箭手,竟然涉水及腰,弓弦響處,箭如飛蝗。黑暗之中,大船上多人不及防守,一連許多人中箭哀呼,等到各船緊急向後撤退了一段距離,已是受創不輕!

  甘十九妹眼看如此,氣得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卻是一言不發。

  這一場出乎意料的箭陣,使得甘十九妹一方吃了大虧!一切平定下來,各方檢查傷亡報告,由那個紅衣跟班兒阮行整理之後,送來畫舫。

  畫舫上,除了甘十九妹之外,花二郎及幾個具有領導威望的人物都在。揭開了紗簾進門之後,阮行可提著三分小心。他侍候這位姑娘甚久,早已摸清楚了對方的脾氣。情知她越是沉默不言,越是心情不悅,自不願在這個情形之下,碰她的釘子。是以進門之後,阮行垂手低頭,一言不發地侍立一角,卻是一句話也不說。

  甘十九妹守在燈下,獨自個地生了半天悶氣,一偏頭才似發現了阮行在側。

  「你是怎麼回事?我要你打聽的結果怎麼樣了?」

  「是,姑娘!」

  承她見問,阮行這才敢據實以報。只見他慢吞吞的由袖子裡拿出了個紙卷兒,念道:「據船上統計,共有四十九個中箭,重傷斃命的有二十人,其他輕重傷不等,另外……」

  「不要再說了。」甘十九妹霍地站起來,踱向窗前。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她顯然心情惡劣極了。

  然而,到底她是受過嚴格訓練,尤其是具有非常智慧之人,即使內心忿怒到了極點,她也不會失去理智,更不會亂了她明確的思維。

  看著窗外一片浩瀚夜波,她沉默了一些時候,忽然冷冷一笑,說道:「這一場戰爭,不過才是開頭,我們絕對輸不了,有了這個顯示,更證明了對方陣營裡,藏著一個運籌帷幄的高人。」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接道:「我斷定這個人雖然滿腹經綸,卻未必精通武功,一旦我踏破了他們的陣門,我倒要仔細地看看這個人。」

  阮行道:「姑娘眼前可有什麼打算?」

  甘十九妹冷冷一笑道:「你請花當家的他們先下去,等到子時前後,再來這裡,我要仔細地盤算一下,再定取捨。」

  阮行抱拳道:「卑職遵命!」

  甘十九妹道:「我要一個人好好地想一想,有什麼風驚草動,你就看著辦,不許再來找我,下去吧。」

  阮行又答應了一聲,這才退出艙外。他深知甘十九妹具有超人智慧,此刻面臨強敵之下,必然是運智沉思,整理出一條明智的破敵方策。他更深知甘十九妹深通陣法,對方陣中既然藏有這類高人,那麼這一場戰鬥,可就夠瞧的了。想到這裡,當下輕輕掩上艙門,將甘十九妹交待之言輕輕轉告了花二郎、馬一波等人,各人分別退了下去。

  十艘大船經過一場驚險風波之後,退出甚遠,在花二郎暫時指揮之下,各自散開,仍然採取半弧度形狀,將銀心殿所在的這個半島遙遠地鉗制著。由於這個半島占地頗大,是以這些船隻彼此間的距離極為寬闊,尤其是在沉沉的夜色籠罩之下,彼此之間設非依靠鏡光信號的聯繫,根本就互不得窺。

  「紫面梟」馬一波,率領著他手下的幹練「雙頭蛇」秦沖,「火赤鏈」張方,「長臂猿」徐大勇等四人乘坐著那艘專供接運的小船,直駛向停泊在半島拐角的大船。這段距離相當的遠,小船在舟子力操之下,一路起伏劇烈地拐出了眼前這處岔口。

  忽地,面前斜出了一艘漁船。由於這艘漁船出來得過於突然,眼看著就跟「紫面梟」馬一波的這艘小船撞在了一塊。

  划船的舟子慌不迭一帶長槳,把船偏開了數尺,饒是如此,仍然被對方漁舟的船頭撞在了尾舵上。由於來船的勁道十分大,勁頭極猛,「嘭」的一聲,把這條小船撞得幾乎都要翻了過來,驀地仰起了頭,轉了大半個圈子,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划船的舟子固是摔了個屁股朝天,就是「紫面梟」馬一波等四人也都站不住腳,相繼摔倒船上。

  站在船頭的「雙頭蛇」秦沖,暴怒之下,嘴裡怒叱一聲:「王八羔子,找死嗎?」

  嘴裡罵著,一伸手操起了船上長篙,運足了勁道,霍地直向著外面漁船上的人身上紮過去。那個人,挺高的個子,頭上戴著一頂尖尖的竹笠,正自雙手搖櫓,撞了人家的船,他老兄竟然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實在是有點不像話。

  「雙頭蛇」秦沖一聲喝罵之下,可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眼看著這一篙由對方戴笠漁人背後紮了過去,勢將紮他一個透心穿!卻是萬萬不曾料想這個漁人竟然是一個練家子,就在「雙頭蛇」秦沖這一篙,眼看著紮在了他背後,驀地對方那個人身子向前一個打躬。「雙頭蛇」秦沖這麼快的一手舉篙挺刺,竟然會賣了一個空招,一篙刺了個空。

  那人好快的身法。順著秦衝刺過來的長篙,驀地一個轉身,右手乍分之下,「噗!」一把已操住了穿身直來的篙身。「雙頭蛇」秦沖身子一震,幾乎被那人極大的手腕力道帶到了水裡,只覺得兩隻握篙的手心一陣子發熱,手中長篙己到了對方手上。

  這一驚,由不住嚇出了他一身冷汗,然而當他目睹對方那張臉的這一刹,更不禁使他嚇了個魂飛魄散。

  「你……是你……你是……」

  原來這個「雙頭蛇」秦沖不是別個,正是那日在老汴河偽裝成走單幫的那個秦老三。這個戴笠漁夫,更非別人,正是那日搭船的乘客尹劍平。當日設非他一時機警,幾乎著了對方那「炸驢」的道兒。

  炸驢的秦老三就是這個秦沖。

  當日乘船的尹劍平,就正是此刻的這個漁夫。

  可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這兩個人竟然會在此時此刻碰上了。

  「雙頭蛇」秦沖一驚之下,緊接著可就興起了逃走之念,他早已嘗過了對方這個主兒的厲害,哪裡還敢與他正面接觸?

  當下,猛地躍起身子,一頭直向湖水裡紮去,可是前此上當的尹劍平,這一次卻不容他如法炮製了,就在「雙頭蛇」秦沖身子才騰起了一半的當兒,尹劍平長蒿點處,不偏不倚,「噗哧」一聲,已經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心窩!

  鮮紅的血,還來不及冒出來,他身子可就沉了下去,「噗通」入水,卻是再也浮不起來。

  這番突如其來的舉止,簡直太過於突然,使得小船上的其他幾個人,簡直嚇呆了。任何人也沒有想到,對方一個不顯眼的漁夫,竟然會有這等身手。

  「紫面梟」馬一波由於立身在這人後側方,一時還看不清對方是個什麼長相,目睹之下,他厲聲喝叱道:「大膽狂徒!」

  話聲出口,站在他左側方的手下「火赤鏈」張方,早已按捺不住,怒吼道:「小子你找死?」

  身子一閃,小船猝然間向下沉了一沉,他身軀已極其快捷地竄到了對面漁船之上。

  張方所施展的兵刃是一把鏈子槍,這時一經掄到手裡,身子霍地向下一矮,施了一招「老樹盤根」,鏈子槍刷啦啦卷起了一道銀光,直向著偽裝成漁夫的尹劍平雙足上猛力纏了過去。

  只是他的動作,卻似慢了一步。他這裡鏈子槍才自遞出一半,對方尹劍平手上長篙卻已倒轉過來,更較他快上一籌,「噗」一聲已搗在了張方右面肩窩上。這一下力道極猛,給予張方的感覺,簡直像是著了一金鋼杵,登時半身發麻,身子一抖,手裡的鏈子槍「叭嗒」墜在了船板上。

  尹劍平的伎倆顯然還不止如此!就見他長篙翻處,「噗」一聲,第二次橫揣在他的腰眼上,這一下力道較諸上一次更見不同,「火赤鏈」張方瘦長的身子,足足被他這一掃之力拋上了半天,還沒來得及落到水裡,先就已經死在空中。「噗通」一聲,水花四濺,激起了一片軒然大波。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先後兩人,已經在他長篙下做了屈死的冤魂!

  也就在「火赤鏈」張方身子飛起半空的一刹,「紫面梟」馬一波已由他站立的小船上飛鷹捕兔般地撲了過來。這個老頭兒雖然是瘸著一條腿,可是看上去他的身手卻極其俐落,身子一落向對方漁舟,雙手箕開,陡地施展一式餓虎撲羊,照著尹劍平雙肩上抓過來。也不知是尹劍平故意讓他抓著抑或是失之于大意,總之一雙肩頭,竟然被馬一波抓了個緊。

  「紫面梟」馬一波怒叱一聲道:「小子,我要你死!」

  他原是練有精湛的鷹爪功,這時雙掌十指力收之下,更像是十把利刃!思忖著對方這個人,萬萬挺受不住,勢將要在自己十指功力之下,束手就擒。

  事情端的大大出乎意外。馬一波十指上功力自一經運出,驀然間就覺出由對方一雙肩上,霍地反彈出一股勁力,那是一種極為怪異的力道,竟然迫使得馬一波十指上難聚力勢,陡地滑落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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