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甘十九妹 | 上頁 下頁 |
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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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眨動了一下眸子:「好像是一瓶解藥,不知尹先生可曾看見?」 尹劍平心裡有數,遂即將先時取自阮行的那一小瓶解藥拿出來,雙手送上,道:「姑娘明察秋毫之未,在下實在慚愧之至,就此壁還。」 甘十九妹接過來,輕輕一哂道:「對你來說,此物已無足輕重,要它無用,倒是丹鳳軒大小物件,奉令不得落入外人之手,倒不是我小家子氣,捨不得送人。」邊說,遂即收入囊中。 尹劍平嘴裡應著,心中不免怦然,依其所說,分明自己方才之一切巨細,均已落入她的眼中。他原以為方才對付阮行之一手,為得意之事,想不到盡落對方眼底,果真她心存不善,自己焉得命在?這麼一想:不覺全身一陣悚然!他自信為謹慎之人,卻沒有料想到竟然會有此疏忽,設非是甘十九妹出神入化的輕功使然,自己的大意,確實有深深加以檢討的必要。 甘十九妹眸子微轉:「尹先生不必自責過深,倒是我夜行潛入,於禮不合,還要請你勿罪才好!」 尹劍平心中一動,暗忖道:「不好,看來這個姑娘。分明對我存心試探,我卻千萬要定下心來小心應付才是!」一念之起,頓時如沐著冰露,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 須知尹劍平乃絕頂聰明,具有大智之人,況乎眼前大仇未雪,自己身負重任,血海深仇,斷斷使得他不可以絲毫掉以輕心,尤其對方甘十九妹,女中翹楚,心思之細微敏銳,有如銀碗盛雪,不容絲毫混淆。尹劍平既有忍辱負重之心,更不可現出一些異態。第一步,必須先要消除了對方所加諸在自己身上的陰影疑慮,才是正理。 想到這裡,他登時心有所警,只是表面卻並不形之於色,當下微一欠身,笑笑道:「姑娘仙子之尊,移玉下處,足使蓬蓽生輝,在下何幸如之!」 甘十九妹唇角輕輕拉動了一下,現出左腮上淺淺一圈梨渦道:「你實在太客氣了,難道我以家門致命毒掌傷了你,使你險喪些命,你不恨我?」 尹劍平一笑道:「相罵無好口,相打無好手,即為姑娘所傷,亦在情理之中,況乎姑娘夜來探看,足見心存慈善,在下苟得不死,已屬萬幸,豈能為此見恨,姑娘言重了!」 甘十九妹蛾眉輕輕一蹙,神秘地笑了一下,深湛的眼神在對方身上轉著:「但願你說的是真心話就好。尹先生,你可願聽一聽我對你初次見面的印象嗎?」 尹劍平抱拳道:「願聆高見!」 甘十九妹點了一下頭,緩緩地道:「俗語說『讀書不成而學劍』,尹先生你顯然是一個例外,難得文通武就,確是一個罕見的全才。關於這一點,我實在心存好奇,很想知道一下你是怎麼文武兼修的?可以告訴我嗎?」 尹劍平正襟危坐道:「姑娘太客氣了,其實姑娘高估了在下,姑娘說的不錯,有關『讀書不成而學劍』這句話,其實引用在在下身上,實在是至為恰當不過。」 「噢——」甘十九妹費解地道:「尹先生可以說得更清楚一點嗎?」 尹劍平點頭道:「姑娘有興一聞,在下倒也不無告人之私。」 說時他起立上前,自暖壺裡斟上一杯溫茶,雙手奉上,甘十九妹伸手接過,輕輕說一句:「謝謝!」 尹劍平搓了一下手,借著回身之便,緊緊壓制了一下激動的情緒。眼前尤其是要緊時刻,面對著這個晶瑩透剔的「女魔頭」,不得不特別仔細小心,片言之失,即有暴露身分之可疑!不止是暴露身分而已,從而所引起的一切後果,簡直是前功盡棄不堪設想的糟! 尹劍平再回身落座之時,已換了從容鎮定神態。這一份內勵自製之功,顯然大非常人之所能及,話雖如此,仍難免真情暴露,只是那種既往的淒慘,僅僅只能加深人性的互諒與溝通! 甘十九妹靜默地顯示著她的關懷。那雙深邃的翦水瞳子,多少已為對方不平凡的氣質所感染了。其實在她來此之先,就己顯示了她人性善良的一面,多少已有些自我欺騙的潛在意思在作祟! 對於自己所喜愛的人事,智慧常常是昏庸的。饒是如此,甘十九妹仍然保持著她的尖銳觸角,只是對於眼前這個她看上來印象不惡的青年,是否能如同她以往的那麼明智,可就大有疑問了。因是,在她盈盈秋波再次注視對方時,所表示的那種神態,己顯示了她的迫切探知和寄以信任。 尹劍平呷了一口杯子裡的冷茶,思忖著當講的話,發覺到對方的目神,不禁心情頓時大為紊亂! 「姑娘!」他幾乎為之失神地放下了杯子:「我出身為武林世家的六合門,先父名諱是尹……」陡然一驚,他停住了話鋒,暗忖道:我怎麼實話實說了?心緒電轉,不如此不足以信人!於是,他才又接下去:「先父尹雁翎,也就是第七代的掌門人。」 甘十九妹緩緩點了一下頭:「我聽說過,可是當年人稱『黃葉劍客』的那位老前輩?」 尹劍平怦然一驚,十分奇怪地道:「姑娘竟然知道?」 甘十九妹微微一笑:「武林中很少我不知道的事情,信不信由你,如果我這一方面的知識可信的話,那麼我更知道令尊的文學造詣,當今武林實無人能出其右,比起他老人家的家學武術,似有過之而無不及呢!可是?」 尹劍平喟然道:「姑娘說的甚是。」 「唉!」甘十九妹輕輕一歎道:「尹先生……既然令尊就是這位老前輩,那我幾乎已可認定你的悲慘身世了!」 尹劍平苦笑了一下,心中雖是悲痛,卻保持著一份應有的矜持與警覺! 「尹老先生據聞中年不幸喪生。」甘十九妹眼睛裡充滿著一番同情:「那時候你,豈非還是很小的年歲吧!」 「在下那時年屆十二,倒也很懂事了。」 甘十九妹道:「十二歲的一個孩子,又能懂些什麼呢?」 尹劍平喃喃道:「在下幼曾得父親授了一些六合門的武學內功。」 「是六合門的『洗髓』之功嗎?」 尹劍平一驚之下,幾乎欽佩地點頭道:「正是。」 甘十九妹微笑道:「這門功夫,到如今只怕已是武林中的絕學了哩!」 「不錯!」尹劍平輕歎一聲道:「但是先父卻私藏了『洗髓』一功中的『至』、『克』二篇,是以這多年來在下只得健身明智之術,卻不能深入內家武術之堂奧!」 甘十九妹微微搖頭,惋惜地輕歎道:「實在太可惜了,這又是為什麼呢?難道他連自己的親生兒于也藏私嗎?」 「姑娘說對了!」尹劍平道:「他老人家正是藏私!」 「這為什麼呢?」 「因為……這是先父的苦心!」 甘十九妹輕輕一歎道:「好一個明智的先人。」 尹劍平警覺地道:「姑娘明白了?」 「我明白了!」甘十九妹微微頷首道:「俗語說得好,『瓦罐不離井口破』,習武的人,遲早難免拳腳刀劍下喪生,尤其是世襲的武林世家名門,更不例外,令尊必然洞悉於此,所以只授你以健身之術,而竟揚棄你們世代獨門絕學而不授,是不是這個意思?」 尹劍平點點頭道:「姑娘秀外慧中,『聞弦歌而知雅意』,先父就是這個意思。」 甘十九妹點頭道:「令尊的確是位洞悉於先,有先見之明的長者,可敬可佩!」搖搖頭,她卻又輕歎一聲,接著說道:「可惜,」眼睛一瞟,注向尹劍平又道:「只是,你卻違背了他老人家意思,這又是為了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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