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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有有。」夥計咧著嘴說:「小號裡就有人專釘馬掌,客人你大概也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吧!」就這樣,尹劍平被讓了進去。

  小酒館亂哄哄的倒是上了個滿座,前面賣吃食酒菜,後院有兩排房舍權作客棧,有個挺動聽的字型大小叫「鳳凰窩」,買賣不大,生意可是好得很。這裡地當淮河流域,民性剛強,歷來多英雄豪傑,語言亦流行北方官話,店東像是一個回子,販賣的各項吃食以牛羊肉為主,包子餃子一應俱全。

  尹劍平把牲口交給了那個小夥計,卻把馱在馬背上的一副行囊長劍帶在身邊,在滿堂亂哄哄的喧嘩聲中,被接引在角落的一個座頭上坐下來。這個座上原有兩個客人,一個四十上下,另一個卻有五十開外,看樣子像是本地人,地方小人多,大家都意存將就,誰也不會見怪。

  尹劍平告了擾,在靠遠的一個位子坐下來,隨便點了兩樣菜,要一盤包子,再來一壺酒,這才把身上的蓑衣脫下來,連同隨身的行囊寶劍一併放在板凳上。

  同座的二人酒菜都用得不多了,每人睜著一雙發紅的眼睛,話也就不打一處地出來了。

  四旬左右的那個人,打著一口濃重的皖北腔調道:「雲中鶴來到了皖北,我們這個地方以後可沒好日子過了!」

  五旬左右的那個人嘿嘿一笑,毗著牙道:「你怕個什麼?咱們兄弟是『豆腐拌小蔥——一清二白』,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就是拿八抬大轎去接他,他也不會光顧到你我頭上,是不是?」

  一面說,這個人拈著下巴的一絡山羊鬍子,很是幸災樂禍地吃吃笑著。

  四旬漢子睜圓了眼道:「話可不能這樣說,你我兄弟固然是用不著發愁,可是『人不親土親』,別人倒媚時,我們臉上也不光彩!」

  「算了吧!」山羊鬍子搖著手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憑你我那個手兒,你還想插上一手是怎麼著?」

  四旬漢子赫赫一笑,看了尹劍平一眼,倒也不心存忌諱:「老大!」他聲音略微壓低了:「你看了告示沒有?五百兩呀!」伸出了一個巴掌:「五百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呀!怎麼樣,老大,只要你點頭,我們哥五個可全聽你的,真要是抓了雲中鶴那小子,咱們哥五個這個臉兒可算是露足了!」

  山羊鬍子嘴裡嚼著菜,斜乜著一雙老鼠眼,滿臉不屑地道:「算了吧,老三,別平常伸胳臂抬腿,自己以為挺不錯的,哼!不是我說一句自己洩氣的話,憑我們這五塊料還想抓雲中鶴?哼!我看連井裡的青蛙也抓不著一隻。」

  四旬漢子瞪眼道:「怎麼,雲中鶴他不是人?他媽的,他就是有三個腦袋六個胳臂,也差不了多少!我就不服氣!」四旬漢子像是動了肝火:「他要真有功夫,幹嗎不在京裡呆著,還至於被人攆得像條狗一樣地東逃西竄,來到我們皖北?」

  「哼!」山羊鬍子冷笑著道:「你聲音放小一點好不好?吼個什麼勁兒!」

  四旬漢子看了座上的尹劍平一眼:「怕什麼,雲中鶴的事准不知道?他小子不來便罷,要是真來了,我還真要碰碰他!」

  「你呀!算了!」山羊鬍子撇著嘴,奚落地道:「你要是真敢動,我把你好有一比。」

  「比作何來?」

  「肉包子打狗——你是有去無回。」

  四旬漢子翻著兩隻紅眼,看樣子真像是立刻就要去與他這個拜兄翻臉。

  山羊鬍子一隻手捋著鬍子,冷冷地道:「兄弟,你不要不服氣,我說個人你聽聽。」

  「誰?」

  「鳳陽府的『一劍驚天』尉遲太爺比你怎麼樣?」

  這一句「尉遲太爺」起碼驚動了三個人:四旬漢子、尹劍平,還有隔座上的一個年輕秀士。

  四旬漢子是震「一劍驚天」尉遲大爺的英名。

  尹劍平是正中下懷,因為他此來鳳陽,就是為了找到那個叫「尉遲蘭心」的姑娘,好將拜兄晏春雷臨亡前的囑託轉告。是以乍然聽到鳳陽府有一個「尉遲太爺」,焉能不為之心動?

  至於隔座的那個年輕秀士,他為什麼有所驚動,可就不得而知了。

  既稱「秀士」,當然模樣兒長得不賴,唇紅齒白,儀錶斯文,看過去頂多不過十八九歲,頭上戴著一頂讀書人的方帽,身上穿的是一襲雨過青的儒衫,眉長目秀,凝神顧盼之間,透著精明透剔,鮮見的一種年輕人氣質!他正在吃一碗面,當他聽到「尉遲太爺」時,那雙眸子可就情不自禁地向著隔座的羊胡老人注視過去。

  四旬漢子在一驚之後,才接上了山羊鬍子的話,嘿嘿一笑道:「尉遲太爺當然是我們地頭上的第一把大好手,兄弟怎麼能夠比得上!」

  山羊鬍子眯著一雙細小的眼睛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哼哼,這地方誰不知道他老人家掌中的一口『雷音劍』和囊中的十二粒『七寶珠』,就是走遍了皖北省全境也沒有第二個敵手。」

  「怎麼樣?」四旬漢子有點莫名其妙:「尉遲大爺固是一世英名,可是又與那個雲中鶴有什麼聯帶關係,老大,你說這些於什麼?

  「當然有關係。」

  山羊鬍子幹了面前滿滿一杯酒,臉上帶著一絲傲然,也許他即將要說出來的事情,並不為外人所知,是以未說之前先就有幾分神秘。

  尹劍平低頭用餐,只是一雙耳朵卻在細心傾聽。

  年輕秀士更是斂聚目光,分外留神。

  山羊胡於這才慢吞吞地壓低了聲音道:「兄弟,還不知道嗎,尉遲太爺栽了!」

  「栽……栽了?」四旬漢子顯然一驚:「栽在誰手裡?」

  「還會是誰?」山羊鬍子冷笑道:「就是你我剛才談到的那個雲中鶴。」

  「啊?」四旬漢子睜圓了眼:「競會有這種事?」

  尹劍平慢慢斟了一杯酒,端起來飲著。藉以掩飾他的留神傾聽的那種不自在。

  青衣秀士白皙的臉上,微現忿容,更加全神貫注,山羊鬍子雖然把聲音放低了,卻不能逃過以上兩個人的耳朵。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山羊鬍子挑著他那一雙黃焦焦的老鼠眉:「可是千真萬確,你知道吧!尉遲太爺的傳家之寶『鎖子金甲』失竊了!」

  「真的?」四旬漢子怔了一下:「你是說尉遲大爺的那件家傳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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