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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他隨即轉變話題道:「吳兄分明高人,何以這等打扮,想是一隱者了。」

  吳慶一笑,搖搖頭道:「什麼高人不高人,隱者更當不上,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娘是個病人,這裡地僻人靜,很適宜讓她老人家養病,我呢,雖是粗通武藝,卻也不能拿來當飯吃,打打魚,倒也安閒。」

  尹劍平翻了個身子,輕輕哼了一聲!

  吳伏皺了一下眉道:「又痛了?」

  「還好!」尹劍平手撫傷處道:「府上到了嗎?」

  吳慶看了一下道:「快了!」

  尹劍平道:「方才聽吳兄這麼一說,可知令堂必系一個有分寸教養的長者,既精通醫術,又為什麼不懸壺濟世,造福鄉梓呢?」

  吳慶呆了一下,張唇欲說,卻又臨時止住,遂道:「我方才已經說了,我娘是身染疾病之人。」

  尹劍平點頭道:「這麼說,令堂何不自己醫治一下呢?」

  「唉!」吳慶苦笑道:「當然為自己治過了!」

  說到這裡,目光裡略似責怪的,看著尹劍平,「說起來,這還要怪你!」

  「怪我?」尹劍平一時為之瞠然!

  吳慶道:「你聽我一說也就知道了。」頓了一下,他才又接道:「我母親所患的乃是百年罕得一見的『風毒症』!」

  「風毒症?」尹劍平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這是發自雲苗族的一種怪病。」吳慶道:「我母親早年在苗疆停過一段時間,同先父從事醫療工作,但不慎為當地風毒所中,真正發作,卻是近十年的事情。」

  尹劍平道:「什麼是風毒?」

  吳慶說道:「野花盛放,花香互傳,再為當地瘴毒所侵,隨風四散,中人無知,累積成疾。」

  「這可真是聞所未聞的怪病!」

  「可不是。」吳慶皺著雙眉道:「這種病怪在病者平時不知,春夏時節和好人一般無二,只待一過中秋,病勢才行發作,入冬就更為厲害,發作時候,遍體生出桃紅斑塊,全身麻癢不堪,每一根骨頭都軟麻無力,真是一種奇怪的現象!」

  尹劍平一面提運著下腹真氣,奇怪地問道:「這種病莫非就……沒有醫治的方法嗎?」

  「有!」吳慶說:「是我父遍查醫籍,拜訪高明,才得了一個方子,這個奇怪的藥方,除了數十種希罕草藥之外,最難求的卻是那個藥引子!」

  「什麼樣的藥……引子?」

  吳慶道:「那個藥引子需要百年老鱔王一條,取其血膏為引,才得成藥。」

  「啊……」尹劍平忽然明白過來,一時作聲不得。

  吳慶苦笑了一下道:「我父親故世之後,我母子窮數年之力,足跡走遍大江南北,遍搜窮鄉僻壤,為的是找尋一條百年鱔王,只是哪裡找得著?我娘的病也就一年重似一年!」

  說到這裡,他重重地歎息了一聲,又道:「我娘固然是心灰意冷,不再存指望,我雖力圖振作,卻亦是無可奈柯,哪裡想到遷居來此之後,卻意外地發覺到,這積翠溪附近,盛產鱔魚!」

  吳慶的臉上忽然生出了光采,尹劍平卻內疚得垂下頭來。

  「這麼多年來,我早已熟悉了捕鱔的經驗!」吳慶說:「經我四處探察結果,斷定就在這積翠溪上流水源處,藏有一條老鱔,觀其洞穴,斷定這條鱔魚,最少也有三百年的年歲,是我用盡苦心,耗費了許多時日,才將它引到淺水蘆叢,因知這類老鱔,喜食翠皮之蛙,又愛水中弄月,我熬費苦心,故布疑陣,不意第一次我心太急,被它逃脫,第二次,也就是剛才你所看見的那一次……」重重地歎息了一聲,他沉痛地道:「這一次按理說,它是無論如何也不該逃掉的,卻又遇見了你。」

  尹劍平頻頻苦笑,卻也無話可說。

  吳慶道:「這類老鱔,性又通靈,複又多疑,好不容易我看著它將要上鉤入套,卻被你發出的水聲所驚,臨時受驚脫逃,看來再要擒它,又不知什麼時候了。」言下頻頻搖頭歎息不已!

  尹劍平愧疚無已地道:「這件事純系我的冒失……我真是太大意!」

  吳慶看了他一眼,哼道:「當時我真恨不能給你一個厲害,可是看見你這副樣子,氣也就消了,你也不是故意的,當然不能怪你。」

  尹劍平歉疚道:「話雖如此,我卻是內疚萬分……」

  吳慶道:「你也不必這樣,好在,這條老鱔的習性,我也摸熟了,它雖逃過了今天,逃不過明天,早晚我一定能夠把它擒到手中,只是……」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遂即關照尹劍平道:「這件事你可不能在我娘面前提起來,否則再想要她老人家為你療傷可就萬難了!」

  尹劍平皺了一下眉道:「為什麼?」

  「這還要問?」吳慶苦笑道:「今天晚上她老人家還指望我能捉到那條老鱔回去,我看她八成一夜都沒睡覺。」頓了一下,他才又歎息一聲接道:「如果她老人家知道是因為你的緣故才功敗垂成,還豈能為你療傷看病?所以你千萬不能說,否則的話,一切後果我可不負責。」

  尹劍平黯然點頭道:「吳兄既這麼說,我也不提就是了。噢……府上快到了嗎?」

  「已經到了。」

  一邊說,吳慶彎過了舵來,小船緩緩地向著岸上靠去,尹劍平乍然發覺到眼前敢情來到了一個孤處波心的陸台坡地。

  月色下,只見這片地異常幽靜美雅,在一片蘆葦繚繞裡,響起了起落和諧的蛙鳴聲。這是一個孤處水面的小島,極小的小島,看過去頂多只有六七丈見方。

  吳慶用力地撐船上岸,然後扔下了篙,走過來扶起了尹劍平道:「來!我扶你下去。」

  尹劍平實在也不能再客氣了,點點頭道:「有勞。」

  吳慶扶著他下了船,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一間竹舍聳立在小島正中,除了這間竹舍,全島再也找不出第二間房屋,這間竹舍,必然就是吳家了。

  一隻黑狗撲過來大聲吠著。

  吳慶連聲驅著,一面向尹劍平道:「我娘果然還沒睡,且先到我房子裡躺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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