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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芳芳離開的時候,他的酒己醒了一大半,現在可以說是完全清醒了。

  正是因為他已完全清醒,才會這般痛苦、這般深深地譴責自己!

  來到「金沙郡」,已經好幾天了。

  「獨眼金睛」褚天戈似乎還不十分相信他——雖然得到了「武術教導團」的總教頭這個職位,可是卻不像崔平以前那樣隨時可以到褚天戈的身邊。

  褚天戈還在暗中考查著他。

  他也一直耐心地等機會。

  今夜,褚天戈送來這個女人芳芳,並非是沒有用意的;而江浪的接受,也並非全因酒醉,多少是含有一些心機意味在裡面。

  江浪隱隱約約覺察到,在褚天戈的想像裡,認為一個人接受了他饋贈的女人之後,才算是死心踏地地屬於他,才能算是一切聽令于他的死黨。

  江浪真有些為自己感到可悲了。

  在以往的幾個晚上,他不止一次地感到熱血激動,不止一次地拿起寶劍,想悄悄地潛進「心明閣」,待機向褚天戈下手行刺。

  這種意念,後來終因為他慎重地考慮之後,放棄了行動。

  記得初來的那一天,他與褚天戈曾經對掌一回,也就因為那一次,他發覺到這個老頭兒功力高出自己很多,所以暗暗地留下了深深的戒心。

  夜風輕輕啟動著窗扇,發出了吱吱的聲音。

  透過這扇敞開的軒窗,可以看見院子裡扶疏的花木、飛簷、雕棟,看得那麼清晰、真切。

  這是金沙郡王的禁宮所在,入夜才會顯得格外的寧靜。

  幾盞油紙大燈籠,用高高的竹竿挑著,點綴在不同的角落裡。

  凡是有燈光的地方,必定佇立著一個守更的衛士——這些衛士,都是在武術教導團裡經過長久訓練、嚴格考試挑選出來的高手,所以他們每一個人都有高來高去、徒手飛搏的能耐!

  褚天戈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在禁宮部署了一個連鎖反應的「十面飛魂陣」。

  這其中的奧妙,江浪還不十分清楚,不過他卻知道這陣勢,是由一百二十九名武功高強的能手組合而成——一百二十九個人散置在一百二十九處地方。其微妙處,當然在於牽一發而動全域!

  這就是說,當你驚動了其中任何一個人時,也就等於同時驚動了一百二十九個人。那麼,一百二十九人同時攻擊,自是威力可觀了。

  況且,這麼一來勢必把整個禁宮的大小頭目和眾武士全動員起來。

  江浪之所以遲遲不敢輕舉妄動,對於這個「十面飛魂陣」的顧忌也是原因之一。

  他披上衣服下了地,把半開的窗扇關上,正要返過身子吹燈,門上忽然「篤」地響了一聲。

  有人用指尖輕輕彈了一下!

  「是誰?」

  「我。」

  說話的是個女子。

  「你是……」江浪緊張地道:「請你等一下!」

  他匆匆地穿好了衣服,把房間裡略略整理了一下,然後開了門。

  門外空空如也!

  這扇門內通樓下大廳,大廳是八角形,共分四面樓梯通向樓上——整個大樓四通八達,共有石舍數十間之多!

  大廳四角,各亮著一根松枝火把,火光熊熊照耀得遠近清晰,在確定沒有任何人時,他迅速回到了房間。

  然而,當他再進入臥室時,一件稀罕事兒發生了。

  一個披散著濃黑長髮的姑娘坐在椅子上!

  江浪怔了一下,急忙關上了門!

  「你是……」

  「午夜打攪,請江先生海涵!」

  她的話音剛落,便倏地回過身來!

  「是你……苓姑娘……」

  幾天不見,她消瘦多了。

  倒是那雙大眼睛,卻並沒因為憂鬱而失色。深邃的目光,含蓄著潛在的毅力和智慧——一種女孩子的靜態美,在她顧瞬的一刹那,展露無遺。

  「對不起……」她苦笑著道,「你來了好幾天,我才來看你!」

  江浪道:「姑娘可好?」

  「還……好!」

  她輕輕地歎了一聲,漠然地道:「江先生你說得不錯,褚老王爺早先的名字是褚天戈。」

  她緊緊地咬了一下牙齒,無限悵恨地道:「我已經查明白了,他以前的確是橫行沙漠的土匪頭子!」

  說這些話時,她的臉色顯得很蒼白。

  由她的語聲裡,可以體會出她內心蘊藏的潛在恨意。

  「苓姑娘,你先安靜下來,我還有許多話要問你!」

  小苓默默地點了點頭。

  江浪仔細地注視著她的臉,歎息了一聲,道:「苓姑娘,對於你小時候的事情,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小苓苦笑著,搖了搖頭。

  江浪道:「你姓郭,是不是?」

  小苓怔了一下。這個瞬間的動作,只能表明,這個姓氏她聽起來似乎很熟,除了這一點以外,就沒有什麼其他的意味了。

  「你爹叫郭松明,是魯東人氏。」

  小苓不待他說完,又苦笑著搖了一下頭。

  「沒有用,江兄!我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你一定能夠記起一點來的!苓姑娘,你總能想到一點什麼,把你知道的,全說出來!」

  「我……」她略似羞澀地看著他,道:「我什麼也記不起來了,只記得……小時候我穿的大花鞋!」

  她臉紅了一下,又窘笑著道:「這不會有什麼意思的!」

  「不,有意思!」江浪點點頭,說道,「你那雙大花鞋是紅色的,鞋尖上縫著一塊白白的兔子毛。」

  小苓頓時一呆,道:「你……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江浪淒涼地笑著,「你們家後面是否有一條河,河裡有成群的白鵝……」

  「白……鵝……白鵝,啊……是的,是的!」

  霎時,她臉上綻開了笑容。

  「有一隻老公鵝,啄了我一下……」

  「那只鵝是桑家養的……桑大爺你記得吧!」

  「我記得……」小苓的眼睛睜大了,「他老人家是不是有個女兒?」

  「他女兒叫小芬!」

  「小芬……芬芬!芬芬……」

  「你記起來了!」

  江浪眼睛裡噙滿了淚水——高興了!

  「芬芬、二槐、長弓。」他一連串地說出了這些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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