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七五


  蘇白麗歎息一聲,搖頭說:「我只知道咱們莊子在湘省境內,離這裡有多遠我一點也不清楚,你肯送我回家麼?」

  她說著臉露乞求之色,長睫毛上沾著晶亮的淚珠,甘子梧見狀,柔聲說道:「就是姑娘不說,甘子梧也不能讓你一個女孩子單獨回去。」

  蘇白麗見他答應護送自己返莊,心裡十分高興,浮現著甜笑說:「那麼我就先謝謝你了,你可一定要送我回家!」

  甘子梧見狀不由心中一蕩,淡然一笑,說道:「大丈夫一諾千金,蘇姑娘請放心,一等外面雨停了,咱們就動身。」

  蘇白麗嬌柔無力地手扶著木椅,癡癡地望著炭火,一時百感交集,她那靜止的心湖,自從葉飛桐出現之後,已經不再像以往那樣平靜了。

  甘子梧側耳傾聽,外面的雨聲還是那麼大,雨點打在屋頂上,加上狂風怒吼,猶如千軍萬馬一般,聽來煞是驚人。

  他不覺歎了一口氣,說:「唉!外面的風雨還是這樣大,看來今夜是不會停了。」

  蘇白麗身上的濕衣,漸漸已給火烤幹了一些,但她聽見外面的風雨之聲,不禁又輕輕地發出歎息,顯出愁苦的樣子。

  簡陋的驛站木屋,一時異常沉寂,兩人都在為雨犯愁,陡然後門「呀」的一聲開了,那看驛站的老人,提著燈籠呵欠連天地踱了進來。

  他見蘇白麗坐在木椅上,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對甘子梧說:「這位姑娘的病好啦?」

  說著吹熄燈籠,蹣跚地走至火爐前,伸手在火上取暖,口中不住地說:「好冷啊,好冷!」

  蘇白麗慌張地挺直身子,睨了甘子梧一眼,張大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甘子梧怕她又要緊張,笑道:「表妹,虧得這位老人家心地好,不然咱們呆在雨裡,准得凍僵了。」

  老頭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裡,那裡!」

  說著話已是磕睡連天。甘子梧看得心頭一涼,忖道:「看他這付樣子,想是要睡覺了,真是要趕咱們出去,今夜連棲身之處都找不到哩!」

  他正在憂心忡忡之際,陡然聽到門外急風大雨聲中,似乎加上了馬蹄聲。

  蘇白麗和驛站老人絲毫未覺,但是甘子梧內功已有相當基礎,雨聲雖大,仍然覺出情形有異。

  果然馬蹄聲臨近了,他不由眉頭一皺,脫口說道:「外面有人來了。」

  老人先是臉色一變,側著耳朵傾聽一陣,剛要說話,突地,木門上響起了急促的砰、砰之聲,在風雨交加的深夜裡,聽來越發怕人。

  蘇白麗駭得花容變色,以為是那惡道玄真子追來了,顫抖地驚呼了一聲:「啊呀!」

  甘子梧也是一怔,本能地一手按著劍柄,將身軀靠近了蘇白麗。

  驛站老人被兩人緊張的動作震住了,這時他才發覺甘子梧脅下的長劍,慌得脫口呼道:「你……你們是幹什麼的?……」

  他一時驚慌失措,木然地向後退了一步,幾乎將火爐撞倒。

  砰、砰、砰,叫門之聲更緊、更急,已經有人在大聲喊道:「開門呀!開門!」

  甘子梧驚慌了片刻,立時恢復了鎮靜,倏的一揚左掌,劈出一股勁風,於是油燈應手熄滅。

  立時,木屋中陷入黑暗,但是火爐中仍是炭火熊熊,照得室內通紅。

  老人已經駭呆了,哪裡還敢去開門,甘子梧一按繃簧,「嗆」的一聲,將長劍抽了出來。

  忽聽砰的一聲大響,木門已被人劈開,隨之走進兩個高大的人影。

  兩人俱是目光如電,他們看見甘子梧手持長劍,蓄勢待動之狀,不由張口哈哈大笑,站在右邊的一人說道:「哈哈!想不到這種小地方居然還有江湖人物,二弟咱們來得太莽撞啦!」

  甘子梧站在蘇白麗的身畔,但覺來人聲如洪鐘,內力充滿的話聲,震得人心神不定,立刻判定此人有一身極高的武功。

  但他從此人話聲形態判斷,絕非那惡道玄真子,不由松了一口氣。

  那被呼作二弟之人,豪放地一笑道:「大家請不要誤會,咱們是來避雨借宿的,有話把燈點亮了說。」

  甘子梧見來人並無敵意,於是也不再緊張,忽感身後有一隻柔滑的手,緊拉著自己的衣角,知道蘇白麗還是有些驚怕,不禁扭頭對她悄悄說:「別怕,不是那個惡道。」

  驛站老人幾時見過這種場面,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發抖,不敢點燈。

  那最後說話之人,銳利的目光一掃,看清了老人的驚慌神態,走至木桌前,笑道:「你們不敢點燈,我來動手。」

  說著迅速從身邊掏出火摺子,輕輕一晃,點亮了油燈,木屋中立刻又恢復了光明。

  兩人先脫去油布雨衣,從容不迫地向前走了幾步,其中一人說道:「哪位是這裡的主人?」

  甘子梧在室內恢復光明後,才看清來人原是兩個中年儒士,生得白麵劍眉,目若朗星,相貌十分清奇。

  他不由感到一驚,因眼前這兩個文士的面貌一般無二,非但相貌酷似,即使衣著打扮,身材高矮,竟也是一般無二,於是直覺地想道:「這兩人定是一對孿生兄弟。」

  不料這兩個中年文士,看清了甘子梧的臉貌之後,竟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由於先進來的一個,稱另一個做二弟,因此甘子梧已能分辨出誰是大哥,誰是二弟來。

  只見那老大在驚呼之後,脫口說道:「你……你不是甘賢契麼?」

  甘子梧當時也弄糊塗了,因為有生以來,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不禁想道:「咦!這真是怪事,他怎會知道我姓甘?而且居然還叫我甘賢契哩!」

  他在奇詫之下,淡然一笑,說道:「在下和兩位夙未謀面,兩位因何得知敝姓?」

  兩個中年文士,碰了一個軟釘子,不由面面相覷,同時咦了一聲,其中那大哥臉色微微一變,凝神細目了一下甘子梧,心中頓時有些領悟,忖道:「是咱們一時走眼了,此人比咱們那個甘子梧長得要高些,且有男子氣概,難道也是如石的後人?」

  他思念及此,機伶伶地打了一個冷戰,轉頭對另一個中年文士說:「二弟,咱們認錯人啦!」

  說話之時向乃弟使了一個眼色,對甘子梧道:「剛才是我兄弟一時輸眼,誤將朋友當作另外一人,抱歉,抱歉!」

  說著順手拿起油布雨衣,又向乃弟使了一個眼色,語氣略帶激動地說道:「二弟,這裡恐怕擠不下了,咱們另找地方吧!」

  另一中年文士聞言臉泛猶疑驚愕之色,伸手拿起雨衣,說道:「大哥,外面的雨太大了,咱們這就走麼?」

  大哥臉色嚴肅地說:「走吧!反正咱們有雨衣!」

  說著轉身移步,做出要走之狀,被甘子梧看在眼裡,愈加疑雲陣陣,莫測高深。

  他的腦際突然浮起一個可怕的念頭:「我就不信天下真有如此相像而又同姓之人?其中一定有詐!」

  想至此處,不由豪氣一振,一擺手中長劍,冷冷地說道:「慢走,兩位不把認錯人的實情說出,我有一位朋友,想留兩位的大駕!」

  說著微微抖動了一下手中的長劍,燈光下寒光眨人,宛如銀龍亂顫。

  蘇白麗已成驚弓之鳥,見他要與兩人衝突,大為恐懼,用力扯了一下甘子梧的衣角,希望他不要和人動手。

  被稱二弟的中年文土,對於甘子梧這種行動,既驚奇又意外,呵呵大笑一聲,說道:「怎麼?朋友,你是否想憑手中的兵刃留人麼?哈,哈……」

  說著又縱聲大笑,直震得木屋微動,人心震盪,顯出了驚人的內家真力。

  甘子梧初生之犢不畏虎,明知這兩個相貌相似的中年文士,必有驚世駭俗的武功。

  但他一則因這二人行跡可疑,二則被對方這陣狂妄的大笑,激起了更大的怒火。

  他毫不顧慮地放聲大喝道:「少要賣狂,不說真情實話,別想走!」

  蘇白麗哪裡拉得住他,甘子梧手持長劍,大踏步向兩個中年文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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