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七四


  說著用手指了指屋子正中的一座鐵制火爐,接道:「相公,你先烤烤火吧!」

  甘子梧這時才看清了屋中的陳設,除了那座鐵爐之外,只有一張舊木桌,和兩張木椅。

  鐵爐中正燒著木柴,甘子梧剛經過一場風險和暴雨,心中對這座小小火爐,分外感到溫暖。

  當下先將蘇白麗輕輕放在木椅上,感激地說:「謝謝老人家的好意,在下此時口渴難熬,想向您討些水喝。」

  老人「唔」了一聲,說道:「相公要喝水,請自己動手吧!你要是不嫌棄,桌上還有幾碗米飯,可以熱熱吃。」

  說著指了指那張木桌。甘子梧略一注視,果見桌上放著一把茶壺,兩個茶盅,還有一隻小鍋,想那裡面盛的便是米飯了。

  感激之餘,說道:「多謝老人家,我還真的餓了。」

  喝完水,目光卻焦急地看著昏迷不醒的蘇白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久經世故,察言辨色,他見甘子梧說話時心神不定,老是注視著椅子上的女孩子,早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想道:「我看這後生不像為非做歹之人,既已讓他們進來了,何苦站在這裡礙手礙腳呢!」

  想至此,和藹地說道:「相公,小老兒還得到後面喂馬去,你請自便吧!」

  說著掏出火刀火石,點亮了一盞破舊的燈籠,拖著蹣跚的步子走出門去。

  甘子梧心裡十分高興,巴不得他快走,等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時,不由深長地籲了一口氣,歎道:「難得這老人一片好心!」

  他這時再也顧不得男女間的嫌疑,拉起蘇白麗冰冷的手,將她扶坐起來,然後將掌抵在她背後「將台穴」上,閉目運功,將一點三味真火逼聚掌心,緩緩從她背後穴道,傳導入她的體內,替她打通閉塞的奇經八脈。

  蘇白麗原未受傷,也沒有病狀,不過是一時的驚恐過度,才昏厥過去。

  經他不惜消耗真力幫她打通了阻塞的經脈,她雖然不會武功,不懂運氣調息,卻因得了對方真氣的幫助,幽幽蘇醒過來。

  蘇白麗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哭泣,而且薄弱的嬌軀不住地發抖,顯然冷得支援不住。

  甘子梧為了不讓她跌倒,用雙手扶著她的肩頭,但心中又恐對方誤會這種舉動是一種輕薄的行為,因此神色十分尷尬。

  於是期期艾艾地說道:「蘇姑娘,你……你冷麼?我叫甘子梧,剛才在觀中忘記介紹啦。」

  他何嘗不知道蘇白麗眼前必須換下淋濕的衣服,因為時間一久,她一定會病倒的。

  蘇白麗哭得楚楚動人,仿佛一株淋浴在雨水中的花朵。

  火爐中的炭火並不熾烈,對於一身濕淋淋的衣服,功效不大,蘇白麗哭了一陣,上下貝齒碰在一起不斷發出格格的響聲,看來著實冷得厲害。

  甘子梧看得心中十分不忍,但是在此時此地,除了在爐邊把衣服烤幹,別無他法。

  他愛憐地看看蘇姑娘,怔了一怔說道:「蘇姑娘要不要喝點水?」

  蘇白麗哽咽著點點頭,說:「我冷……冷得受不了啦!」

  甘子梧望著她只是苦笑,心想:「大小姐,我何嘗不知道你冷呢!可是置身此處我有什麼辦法可想呀?」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不敢說出來,只道:「你自己坐好,我替你倒水去。」

  這時蘇白麗仍半倚在他的臂膀裡,寒冷和驚悸,使她忘了女孩子應有的矜持,此時聽甘子梧一說,不由十分羞赧,勉強用雙手支在木椅上,啜泣道:「你……你不要扶我……」

  甘子梧俊臉一紅,趕緊將扶住她肩頭的手縮了回來。蘇白麗嬌柔無力,手腳發軟,一旦失去了扶持,嬌軀向前一栽,幾乎跌倒。

  這次,甘子梧可不敢再冒昧從事了,但他仍然本能地伸手拉住她的衣角。

  蘇白麗被他及時拉住,沒有摔倒,上半身失了重心,仍然傾倒在木椅上。

  甘子梧見她傾伏在木椅上,不由松了一口氣,心想:「這樣倒好!」

  當下走至木桌邊,從茶壺中倒了一杯茶,遞在蘇白麗的手裡,低聲說道:「蘇姑娘,喝水吧!

  蘇白麗睜大著淚光濡濡的眼睛,羞澀地睨了甘子梧一眼,內心忽然湧起一陣委曲和傷感。

  因為看見這英俊的年輕人,使她想起一去不回的葉飛桐來。

  她的芳心,忽然泛起一個遐想:「唉!想不到在短短的幾天內,我的生命中,竟出現了這麼英俊的兩個男人……更使我困惑的,他們都對我好……」想到這裡,她蒼白淒苦的嬌靨,在一瞬間羞紅了,用顫抖的纖手,接過茶杯來,湊在唇邊喝了一口,又將茶杯還給甘子梧,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謝謝你,我不想喝。這裡是什麼地方?」

  突然,她看到了火爐中的炭火,像夢見惡魔似地,尖叫了起來:「火……火……」

  松竹觀的大火,對她的精神打擊很大,雖然遠離了火窟,內心之中猶有餘悸。

  是以,她一看見火就驚悸的大叫起來,一面用雙手蒙住臉,喃喃地猶如夢囈一般。

  甘子梧被她這種失常的舉動,駭了一跳,慌忙走至她的身邊,茫然道:「你……你是怎麼啦?這裡是一個小驛站,火爐中的火不要怕,松竹觀已經燒光了,那個惡道士可能也葬身火窟了,快不要這樣吧。」

  他知道她對松竹觀的大火留有驚悸,急忙用話安慰她,聲音溫柔已極。

  蘇白麗聽他婉言說明,才放下了蒙在臉上的兩隻手,兩隻美麗晶瑩的眸子裡,射出兩道感激和信任的光芒,幽幽地說:「這裡真不是那可怕的地方麼?那幾個惡道士都死了麼?唉!我真害怕死啦,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場駭人的大火,和那個兇狠的惡道士。」

  甘子梧見她不再神態失常,也不哭泣了,不由深深地籲了一口氣,暗想:「謝天謝地,她總算不哭了,我最怕女孩子哭。」

  他發現火爐一邊放著一堆木柴,撿起一些投入爐中,一時爐火又燒熾起來。

  加完了木柴,果然溫暖多了,甘子梧心神有些迷亂,不覺多看了蘇白麗幾眼。

  那側伏在木椅的嬌軀,是那麼纖美婀娜,成熟而迷人,羅衫緊貼,曲線畢露。

  他顯得有些魂不守舍,茫茫然地說:「蘇姑娘,松竹觀大火、惡道都離咱們很遠了,你住在什麼地方?等雨停了,我再送你回家。」

  直到目前,甘子梧還不知道蘇白麗的身世和遭遇,心裡所有驚奇、意外的,就是她長得太像謝小莉了。

  忽然,蘇白麗慢慢地撐持著坐了起來,恬和地笑了笑,似乎心頭的陰影和恐怖,已被對方的慰藉和溫文驅散了,幽幽說道:「甘相公,我還沒謝你的救命大恩哩!你是怎麼到松竹觀來的呀?難道就為了救那位謝姑娘?她真的和我長得一樣麼?」

  甘子梧一聽到謝小莉三個字,心裡頓時起了一陣感觸和迷惘。

  想到謝小莉的深情,不由有些內疚,覺得自己不該再對蘇白麗過份殷勤,雖然她眼下處於困難之中。

  於是急忙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胡思亂想,欠了一下身說:「蘇姑娘快不要這樣說,剛才我冒冒失失地亂認人,還請你不要見怪哩!」

  於是便將在江中所經過的事,一一向蘇白麗說了,然後接道:「當時我一點也不知道內情,蘇姑娘如果不見外,能不能賜告一二?」

  蘇白麗黛眉微顰,嗟歎道:「說來真是一言難盡,我一個纖纖弱質女孩子,在短短的半個月中,迭遭風險和不幸……」

  她傷感地娓娓將身世和遭遇,簡要地對甘子梧說了,只把和葉飛桐邂逅的經過,略而不提。

  甘子梧聽到此女竟是方今武林五大宗派之一,金葉教一代掌門蘇滄海的掌珠,又聽說她不會武功,不由有些奇詫,說道:「令尊的俠名,在下常聽家師稱道。玄真子這惡道實在可惡,居然又要興風作浪,製造罪惡。」

  蘇白麗悻悻說道:「這件事爹爹一點也不知道,等他回到家裡,發覺我被擄劫而去,一定會很焦急的。」

  甘子梧脫口說道:「請問蘇姑娘,『金葉莊』位於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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