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老人哈哈一陣大笑,遂即改容,冷哼了一聲道:「那倒不見得,我久居此不作他圖,實有兩樁心願,此二事不了,我是死不瞑目!……」

  芬陀大師一怔道:「什麼事?可否見告?」

  岷江老人聞言,回頭看了子梧兄妹一眼,微笑道:「你二人出去練你們的功夫,少頃我還要考你們那套散花掌呢!」

  子梧兄妹答應著,不由對視了一眼,相繼出室。他們心知公公定有話要對這老尼說,而不便為自己兄妹聽見,當時懷著奇異的心情,出室而去。

  岷江老人待甘子梧兄妹出去後,遂長歎了一口氣,對芬陀大師道:「大師今天來此,真是再巧也不過了!否則兩月之內,老朽定也會去訪你,也許大師是塵緣未了,天遣你來此助我一臂之力呢!」

  芬陀大師連忙問故,岷江老人遂又掃視了室內一周,見子梧兄妹已出室,這才道:「我方才所言兩件心願,第一恕我暫不奉告,至於第二件……大師,你看鳳怡這孩子如何?」

  芬陀大師不由一怔道:「誰是鳳怡?」

  岷江老人一笑道:「就是方才那女孩子,大師看她尚稱聰明伶俐麼?」

  芬陀大師此時已知他的用意,不由笑道:「你可是嫌我一人清閒,想要我收個徒兒麼?」

  岷江老人點頭道:「大師所料不差,待我把詳情告訴你吧,這一對孩子,遭遇實在太慘了!」

  隨著這岷江老人,慢慢把十八年前甘如石的一段遭遇,及冷幼梅持信拜訪的一段往事道出,芬陀大師聽得連連歎息,也不禁同情萬分,當時歎道:「這真是一件令人動心的往事,太曲折不平凡了!尤其是那位冷姑娘,有此高尚貞節,真太難得了!尹兄卻不可辜負她呢!」

  此時一旁的幼梅,早已泣不成聲,十八年前的舊事,不由在她眼前一幕幕掠過,青城山再沒有吹笛聲了,自己戀人的墓上,恐怕荒草已過人了。此時一聞老人之言,似有意要把自己女兒推介到那老尼門下,此時私窺老尼雙目神光外射,再加上見連尹老夫子都對她敬重十分,知道定是一世外高尼,當時不由下位對老尼一跪,眼含痛淚的道:「大師就看在尹老伯的份上,成全鳳怡這孩子吧!」

  說著正要叩首,忽見老尼單掌向外一伸,冷幼梅頓覺有一股極強的勁風,逼得自己不能彎身。

  此時老尼已下位雙手攙起幼梅,正色道:「甘夫人!你太客氣了!貧尼豈敢擔受如此大禮?方才由尹兄口中,得悉你一番經歷,就連貧尼一介出家人,也不禁感動十分。夫人請放心,甘鳳怡這孩子,自貧尼一見她,就喜愛她十分,就是尹兄不言,似此美質,貧尼也不能輕易放過呢……」

  岷江老人聞言,不禁大喜。連道:「這就好了!大師如肯成全這孩子,正是她的造化。老朽也了卻一樁心事,真是大快人心了……」

  芬陀大師此時扶冷幼梅落坐後,不由皺眉對幼梅道:「不是貧尼多事,方才尹兄所言,貧尼以為甘夫人還是不要把真情告知他兄妹才好,否則他兄妹定會操之過急,尤其……」

  說至此,岷江老人不由點頭道:「大師有言,但說不妨,幼梅也不是外人。」

  老尼這才皺眉道:「方才由尹兄口中,聽出那甘如石結仇之人,竟是一對孿生兄弟,又是姓葉,倒令貧尼突然想起兩個人來了……」

  此言一出,岷江老人和冷幼梅都不禁大吃一驚!

  幼梅不由抖聲道:「大師莫非知道這葉氏兄弟的下落?……」

  芬陀大師不由長歎了一口氣,看了岷江老人一眼道:「所以這事就令貧尼不解了……」

  岷江老人急道:「你就快說罷!到底有什麼令你吃驚不解至此?」

  芬陀大師遂道:「尹兄,你是三十年不出岷江,如今武林中這般後起之秀,你是不知,就拿方才所言的葉氏昆仲,如貧尼所料不差,那正是如今名震武林的洛陽雙英,葉之文、葉之武,這一雙孿生兄弟,各有一身驚人之技,一劍一簫,這十年來,在江湖中真做了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而且……」

  「而且這兄弟二人,一向是仁厚好施,頗有俠名,和貧尼亦有一面之交,卻不失為一雙正人君子,怎會……怎會做出那麼狠心之事?……所以我以為,那甘如石之死,恐怕別有隱情,決非是葉氏兄弟下的毒手。故此依貧尼看,此事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尚要再事推究,以正真情,否則難免有所冤屈……甘夫人以為貧尼之見對麼?」

  冷幼梅聞言不由一怔,當時含淚點了點頭道:「後輩正是對此揣摸不透,更以先夫臨終留書,囑後輩萬不可將此事告知他兄妹。故此這十幾年以來,未敢對他兄妹透露隻字,唯恐他兄妹不明事情真相,冒失為父尋仇,恐怕報仇不成,反送性命……」

  岷江老人聞言,也不由連連點頭,遂抬頭目視著芬陀大師有所感觸道:「這事經大師一說,可真就對了,我夙日每思也是不解。那甘家賢侄,定是別有死因。」

  遂扭臉向幼梅道:「你是否親自收的屍?可看清如石的傷痕麼?」

  冷幼梅不禁淚流滿面的道:「後輩確是親手為先夫埋屍,只見其扒俯血泊中,一劍貫胸而過,那劍竟是先夫自己所帶之物……所以後輩一直猜測他或許是自刎也不一定……只是……他為何要如此……真令人不解了……」

  說至此又不禁泣出了聲。岷江老人與芬陀大師,不禁都「哦」了一聲。

  良久,那芬陀大師才道:「這就不假了。我是想那葉氏兄弟一向為人正直,見義勇為,決不致妄殺好人。經賢契這麼一說,此中就大有文章了。此事請放心,日後定有交待。你千萬不要傷心,甘先生雖死,有此一雙佳兒,承歡膝下,也可告慰了。此事依貧尼看來,在真象未明之前,萬不可令兩小兄妹知道,否則少年人氣盛,難免會惹下大禍了。」

  岷江老人不由連連稱是。

  冷幼梅此時聞言,也擦淨了臉上的淚,強顏為笑道:「二位老人家,對後輩恩同再造,此事但聽作主,但求這兩個孩子各能學得一身功夫,後輩總算對先夫有所交待。至於報仇一事,既有先夫遺書,囑令萬不可報復,而且仇殺之事,怨怨相報,後輩實不願令他兄妹再走上這條路上,不報也就算了……」

  說話間,遠遠聽到子梧、鳳怡兄妹對言之聲,三人各看了一眼。少頃,二人已推門進室,對三人恭行一禮,遂笑著走近。

  岷江老人暗視二人,子梧面現微笑,鳳怡卻是滿面紅暈,一臉不悅,知道二小一定又比了功夫,想是甘鳳怡一定又是吃敗仗了。

  二人一進室,都發現母親雙目紅腫,不由大吃一驚,各上前問故。甘鳳怡倒底是女孩子家,此時眼圈一紅,拉起幼梅一手道:「娘!你又怎麼啦?一定又是想起爸爸了……他老人家到底是怎麼仙逝的?娘!今天你非說個明白不可!」

  此言一出,岷江老人和芬陀大師俱是一驚,冷幼梅不由佯怒叱道:「不要胡說!娘只是想起從前的事傷心罷了,你爹好好的病故,有什麼好問的?以後你要再瞎猜,娘就不理你了!」

  鳳怡碰了母親一個釘子,感到面上訕訕,方要落淚,倒是岷江老人見狀笑道:「小鳳!你可別哭!有一個大好的消息,要告訴你,保險你高興!」

  甘鳳怡不由轉喜道:「公公又騙人了,有什麼好消息嘛?」

  岷江老人笑駡道:「你這丫頭!公公幾曾騙過你來?怎麼又騙人了?告訴你,你的造化真不淺,大師竟肯破格收你為徒,日後你隨大師,定有驚人成就,你說這難道不算是好消息?」

  甘鳳怡聞言不由又驚又喜,當時一睜秀目道:「公公!這是真的?那……」

  言到此,她不由低下了頭。她此時內心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蒙老尼垂青,日後定有驚人成就;而悲的卻是:以為公公不要她了。多少年來,她和哥哥母親及公公,幾乎沒一天分開過。既然自己隨了老尼,定會遠離他們,這是多麼令人傷心的事!

  然而使自己奇怪的是,自從一見芬陀大師,竟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之感,好似和這老尼有無限的緣份似的,一顆芳心,竟是對她有極好之感!此時突聞此言,那能不喜?所以此時她內心真是又酸又甜,真非作者禿筆所能刻劃形容。

  芬陀大師此時不由口念了一聲佛號,笑道:「姑娘!莫非不以貧尼為意麼?」

  甘鳳怡聞言,不由早朝老尼下跪,泣道:「師父在上!受鳳兒一拜,鳳兒只是……」

  說罷竟是泣出了聲。岷江老人和老尼,都不由大為動容,相繼攙起了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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