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鳳樓梧桐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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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子梧就覺有一股極大的罡風,自老尼袖中傳出,逼得自己掌中劍,差一點把持不住,不由大吃一驚!這才知道,這老尼確實有不可思議的功力,嚇得急速抽劍盤身,已臨老尼左肋。 此時見這老尼大袖卷空,左肋全露,以為機會難得,當時一分左臂,「大鵬單展翅」,猛駢左手食、中二指,向老尼肋上「期門穴」上猛點了去。 老尼似無知覺一般。子梧方喜這一招施上了,不怕她不倒地昏厥。當時尚恐下手太重,不管如何,對方和自己總沒有深仇大怨,故此中途減了三分勁。隨著這一指已點上了,子梧口中方哼了一聲:「躺下!」 不覺指上一軟,就像點在了一塊棉花上似的,當時不禁一驚,暗忖一聲不好,遂覺有一絲極冰之氣,自指尖傳入,不禁打了個冷戰。方施了一招「縮步移形」,身形一晃,斜縱出了兩三丈之外。 這老尼見狀,也不由暗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娃娃年紀輕輕,倒有這麼一身好功夫!由是不由塵心大動,存心想顯露幾手功夫,將他敗之手下。 方大笑一聲,口中喊道:「娃兒莫跑,你還沒有敗呢!」 跟著竟施了一招「野鶴沖霄」的身法,一雙大袖兩下一分,全身就像脫弦強弩也似的,平空拔起了數丈高,在空中「饑鷹搏兔」,直往甘子梧身上撲來。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忽聽側林後一陣大笑,一蒼老口音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芬陀道長掌下留情!莫把我那男娃兒嚇壞了……」 老尼身未落下,聞聲就空一個倒轉「倒趕雲波」,身子倒翻了四五尺,就像一片枯葉也似的,輕飄飄的落身於地,忙扭頸向發聲處望去。 只見由那槐樹林內,踱出一人,年逾八旬,發白如霜,一披齊肩;頷下長髯也是其白如雪,隨風飄揚;清臒的面頰,一雙細目,神光外露;一望即知,這老人是一個世外高人。 這老尼仔細又看了這老人一眼,不由一展禿眉,呵呵大笑了起來,聲停遂道:「我道這兩個娃娃有此功夫,原來是你的傳人,這就難怪了!」 遂單手朝老人打了個問訊,笑道:「一波道友,湘江一別,匆匆三十年,我們都老了……難得你竟有此一雙傳人,晚年授徒,好不清閒,真個羨煞貧尼了!……」 這時子梧及鳳怡見老人一現身,俱撲近老人,各執起老人一手,各叫了一聲公公。 只是甘子梧滿面紅暈,低頭不語,生怕師父責駡自己。 那老尼見狀又是一陣大笑。一面走近三人,看了甘子梧一眼,微帶驚異的微笑道:「原來是你一雙孫兒,這真是更可喜可賀了……」 老人長歎了一口氣道:「大師休再打趣,請至捨下一談如何?」 老尼一笑道:「正要打擾!」 此時甘鳳怡仍拉住老人一手,嬌笑道:「公公!今天怎麼不打坐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呢?」 老人不顧答她的話,僅用手輕拍著她的背道:「你們這一雙癡兒,差一點得罪了我的故人,還不快和哥哥見過大師!」 鳳怡聞言,忙上前一拉子梧。甘子梧不由紅著臉,低頭隨著妹妹雙雙行近老尼。 那老人此時又笑道:「大師法號芬陀,三十年前,以一柄鐵拂塵,打遍大江南北,做過不少驚天動地的大事。綠林道上,提起大師來,無不望風披靡。就是公公我,也畏大師三分呢!」 此時二人已下跪老尼身前,芬陀大師一面合十還禮,挽起二人,一面笑對老人道:「尹兄好一張銳口!貧尼真是說你不過。你的清居何處?我們還是裡面去談吧!」 老人聞言撫髯大笑。芬陀大師一面隨老人前行,一面扭臉對甘氏兄妹面泛笑容道:「好孩子!難為你們有這麼一身好功夫,貧尼差一點連你們都鬥不過了呢!」 說著用目看了子梧一眼,甘子梧不由面紅如赤的道:「弟子先前無知,大師萬勿再存介意才好……」 芬陀大師又是一陣呵呵大笑,連道:「好說!好說!」 說著一行人已穿出這片槐林,眼前現出精舍。 原來那老人,正是甘如石臨終修書幼梅,囑其投奔的老夫子尹一波。可惜甘如石僅知這尹一波是一介文士大儒,卻不知這尹一波,是一個身懷絕技,輕不顯露的風塵俠隱,否則早年定會拜他為師,而不致寄入葉宅,而釀成後日的一番血淚了。 這尹一波非但是文通四海,滿腹經文的儒士,更於早年隨鋼冠叟練就一身絕頂的武功。內功已到了三元集頂,八步齊趨,五合三催的極點。(手與眼合、眼與心合、肩與腰合、身與步合、上與下合,謂之五合。手催、身催、步催,謂之三催。)自從三十年前,隱居岷江,一向鮮問外事,飲酒吟詩,自稱岷江老人,漸漸地武林中已把這位不可一世的老人給淡忘了。而這玉盤地方都知老人為一醇儒,卻不知他有一身驚人武技。 此時四人已行出槐林,眼前是一座平頂的白石精宅,被一叢茂密的修竹圍繞著,清逸雅致,不著塵意。二老二小一路談笑著,踏著和煦的晨曦,行近這座精舍的宅門,老人回身延臂對老尼道:「大師裡邊請!想不到在此能逢故人,老朽真是太高興了!……」 芬陀大師微笑打著問訊,正要進內,卻見入室小徑內站著一個婦人,年約四旬。 這婦人一張清水臉,兩彎細眉,顯得很憔悴,但是這並掩不住她原有的美容。然而由於她過度的憂慮和哀傷,已經失去了她往日的光彩。她是消瘦的、孱弱的,但是她還是堅強的活下來,她並沒有聽甘如石的話而去改嫁。因為這婦人是有所期待,她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她就是甘如石的遺孀冷幼梅。 子梧與鳳怡一見,早已笑著跑了上去,甘鳳怡拉起她的手笑道:「娘!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幼梅臉上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道:「傻丫頭!太陽都這麼高了,還早呢!」 子梧在一旁笑道:「娘身體不好,以後還是多睡一會才好!」 說著話,岷江老人和芬陀大師已行近,老人見狀笑道:「幼梅!快來見過芬陀大師!」 幼梅忙趨前見禮,芬陀大師合十還禮,面上似有詫異之色,老人笑道:「大師不必詫異,少時容我再把詳情告訴你。」 說話間眾人一齊進了宅內,入門便是一間正堂,佈置古雅簡樸,一色紅木家俱,四壁懸有不少書畫,多為老人自己書畫,落款俱為岷江老人。 芬陀大師笑指一副對聯,對老人道:「一波道友好指力!多年不見,書法更有出塵之感了……」 那對聯竟是兩方青竹,分鑲門沿兩壁,色成黃蠟,華潤異常。其上寫著: 日落倚杖柴門靜 月出臨風竹塢喧 下款竟是「一波指書」四個草書,竟是老人以指力書寫那枯竹之上,筆力蒼勁,入竹分許。而老人偌長的指甲,竟有此指力,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了! 老人聞言,不由哂然一笑道:「暇來運指,倒叫大師見笑了!」 說著,二人已各自落坐,甘鳳怡此時已自後獻上了茶,芬陀大師接過略一嗅,遂笑道:「尹鬍子!想不到你仍留有如此上好的松果茶,真是好口福了!晚年更收這一雙金童玉女,難怪你數十年來,不離岷江了……」 岷江老人聞言,苦笑了一下道:「大師!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之所以久戀岷江,不作他行之想,實有不得已之苦衷!……」 言罷不禁喟然長歎一聲,看了一旁的子梧兄妹一眼,微微的搖了搖頭。 芬陀大師一偏那像劍削的半邊臉,面現驚奇,仍是笑著問道:「往昔江湖上一般同道,獨你一人出落得最為乾淨,不料你竟也是有所待也!莫非那口『屠牛劍』尚未收芒,而有所動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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