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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陸夫人點了點頭,她嘴裡很小聲地自語道:「二十五、十九……歲數還差不離……」

  這時用梅卻把頭扭到一邊去了,馬車已到了陸府大門口,二虎子在門口等著呢。

  他開了車門,大眉兒一跳而出,道了聲:「謝了!」

  二虎子皺眉道:「我這聽差的真當的好嗎……」

  說著燕青小姐及陸夫人也一一下了車,一行人魚貫而入,燕青又隨著入內,親向陸尚書道了謝。陸治著實誇獎了一番,並囑晚上為燕青設筵賀功。

  暫時安靜的余燕青,一個人返回到了住處,大眉兒為他脫下了外衣,燕青又摘下了帽子,忽然他吃了一驚,原來這帽子前後,都鑲有一塊佩玉,前方後長,此時這兩塊玉石,竟是全沒有了。

  這本也不值得那麼大驚小怪的,可是燕青卻拿著帽子發起了呆來。

  他心中暗暗想:「我出門之時,這兩塊玉明明在上面的,怎會回來就沒有了,這也不是十分小的玩藝兒,就是掉在地上,也會有個聲音的,怎麼我竟會一點也不知道呢?」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當時把帽子往一邊一扔,倒在了床上。

  按說,他此時心情,應該是充滿了喜悅和興奮才是,可是他卻一點也不,回轉在他心中的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感傷!

  他枕著雙手,在床上想道:「這莫非就是我的本意了麼?雖然我已被朝廷任命為官,可是我並不高興!」

  想著他又自床上站了起來,不一會,宅內已來人請余公子吃飯了。

  燕青懶散散地換了一身乾淨衣服,再怎麼,這總是一件喜事,而且老尚書親自歡晏,不得不提起些精神來應付。

  他走到內後廳,見老尚書夫婦和陸小姐,同在廳內,而且各自都是面帶喜色。

  大廳上燃著五六枝蠟燭,燕青一進門,老尚書已嘻嘻笑道:「來,來,賢侄你坐下……今天你可真是出盡了鋒頭,全北京城誰不在說你?唉!少年得志……少年得志!」

  燕青行了禮,坐下,一面道:「這都是托老伯伯的福!」

  陸治似乎今天極為高興,他哈哈笑道:「自從我在馬車上初一見你,就看出你器宇不凡,果然你不使我失望……」

  他笑了笑,道:「今天晚上我備上了酒,好好喝喝……喝完了酒,我還有話給你說!」

  燕青陪笑道:「小侄從命!」

  這時聽差的入內報告,菜已擺上了,陸治含笑站起道:「請吧!我們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啦!」

  燕青跟著陸治進了飯廳,各自落了座,這一席酒菜,是老尚書親自關照要備豐腴的,所以十分豐盛,燕青就把心中一些憂懷暫時丟開,隨著老尚書開懷暢飲了起來,賓主二人一問一答,談得十分暢快。

  一席飯畢,已是玉兔高升了,老尚書和燕青二人,都有些醉醺的了。

  他離開了飯桌,哈哈笑道:「這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真痛快,今天晚上,我真是太痛快了……」

  燕青也笑道:「老伯喝得太多了……」

  陸治這時斜著步子趟出了幾步,把一邊人嚇了一跳,都以為他要倒下了,爭著要去扶他,陸尚書卻搖了搖頭道:「沒關係!沒關係!賢侄,你跟我來,我有幾句話要問問你,你就給我一個爽快吧!」

  燕青諾諾道:「老伯有話請說,小侄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說著已把陸治扶到客廳,這時陸夫人和小姐,也都跟隨來坐下了。

  老尚書一雙眸子,看著自己愛女,良久大笑了幾聲,道:「好!好!我陸治做事,一向是快人快語,賢侄!我今天要給你談的非為別事……」

  他說著略微遲疑了一下,終於抬頭道:「賢侄!你看我女兒歲數也不小了!……老夫這幾年來為她終身大事,著實是費了不少心情,只是,唉……不瞞你說,就沒一個能看上眼的!」

  老尚書這句話一出口,燕青立刻就覺得全身血液「轟!」地一下,全都湧了起來,一時目瞪口呆,可是他極力的鎮定著,卻是一句也不能接口,他心中暗想道:「完了!果然我最怕的事,他竟提出來了!」

  這時陸小姐更是玉面一紅,她方由位子上站起,要出去,陸尚書卻呵呵一笑道:「不要躲,你回來!」

  用梅已走到了門口,聞言低著頭也不動,老尚書哈哈一笑道:「爸爸自幼見你,雖是女兒之身,卻頗有男兒豪氣,為何到了此時,又如此兒女之態……來來!你坐下大大方方的,這是你終身的事情。」

  用梅只是連連的微顫著,陸夫人已上前把她摻過來坐下,她只是緊緊地垂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老尚書這時又笑了幾聲,他今天確是喝多了一點,顯得比平日更為豪壯。

  他眨著一雙模糊的眼睛,對著燕青道:「燕青,老夫有心將小女許配與你,不知你意下如何?希望你能老實的給我一句話。」

  燕青這時順著脊椎骨,直向下淌冷汗,老尚書這句話,真似單刀直入,不容他有絲毫猶豫,他抖戰道:「這……這個……」

  陸尚書呵呵一笑道:「別這個那個了,你乾脆一句話吧!怎麼樣?這裡三個人,都是自己人!」

  燕青急得臉紅脖子粗,偷眼一瞧那陸小姐,見她此時竟是粉頸半傾,一雙看似極羞的美目,正自斜瞟著自己,似乎也在期盼著自己的一諾。

  燕青長歎了一聲道:「小侄一介俗夫,小姐千金之體,實在是不敢高攀……尚書……」

  才說到此,老尚書的臉倏地紅了,陸小姐的頭也低下去了,陸尚書嘿嘿一笑道:「說什麼一介俗夫,你如今已是狀元老爺了,莫非小女配不上你麼?」

  他哈哈一笑道:「賢侄,乾脆一句話吧!」

  陸小姐這時只覺鼻子一酸,競自流下了兩行淚來,她匆匆站起來,用手遮著臉跑了。

  燕青終於一咬牙道:「老伯對於小侄恩重如山……」

  才說到此,老尚書苦笑著一搖手道:「這都是廢話,你只答我問你的話就是了……」

  燕青低下了頭,一時心中交戰道:「要說陸小姐如此才貌冰姿,還會有什麼不如我意的?只是我如今兩處情債未了,不能如此荒唐,以後要是雲娜來了,我拿什麼臉去見她?老伯雖對我恩重如山,我卻是不能喜新厭舊。」

  想到這裡,猛然抬起了頭,奈何這句話到了嗓子口,竟是說不出口,只瞪著一雙死魚也似的眼睛,看著陸尚書,額角竟也急出了汗水。

  陸治忽然一笑,用著溫和的聲音道:「燕青!你不要急,我知道你有你的為難之處,一定是還惦記著那過去的好感情!」

  他笑了笑又道:「只是!往事都過去了,一個人是不該對以往沉醉的!老實說,我既敢這麼給你提這門親,自然心中有把握的。」

  他笑了笑又道:「這些日子裡,我早已派人去過苗疆了,用私人函件面訪那大康族長,我信中把你的下落告訴了他,並且盼他趕快把她女兒雲娜送來!」

  燕青聽到此,不覺張大了眸子道:「結……結果呢?」

  陸治搖搖頭道:「結果我失望了,雲娜早已失蹤了!孩子你想想,那蝶仙既發過誓不嫁任何人,雲娜又失去了音訊,如今生死不知……你還等什麼呢?」

  他眨了一下眸子道:「你年紀青青……可划不來為此抱定獨身!」

  「再說小女日來和你相處,以我看對你印象不惡,我一生只此獨女,自無輕易與人論婚之理,我看你尚有前途,所以……」

  他說到此,見燕青明眸之內,珠光閃閃欲墜,知道他內心難受,自然往下的話,不好再說下去了。

  當時怔了一下道:「你……你怎麼了?」

  燕青勉強笑道:「沒……沒有什麼……」

  陸尚書歎了一聲道:「我本以為說出來你定會一口答應,誰知……」

  他又歎了一聲道:「不過……婚姻之事,是人生第一大事,我也不太逼你,你今天晚上仔細想一想,明晚再給我答覆,我等著你一句話。」

  他皺著眉,苦笑了笑道:「現在請回房去吧。」

  燕青連連稱是,陸夫人還真是體貼,過去摸摸燕青身上,皺眉問道:「你不冷嗎?哎呀!穿這麼少!」

  她說著話又回過頭來,叫道:「大眉,你打著燈籠,小心送余公子回去,把老爺那件狐腿斗篷找出來送過去!」

  燕青忙道:「用不著!用不著!我不冷。」

  奈何陸夫人是一再不依,大眉兒已把燈籠點著了,推開了門,叫道:「呀!又下雪了!」

  燕青這時向二老告了退,陸氏夫婦親送至廳口,陸尚書手在燕青背上拍著道:「你好好想想……我兒子是文狀元,要是再有個武狀元的女婿,那可……」

  說著他又歎了一聲道:「不過……唉!你想想吧,我不送你了。」

  燕青怔了一下,這才鞠了一躬告退而去,大眉兒打著燈籠在前穿行了一段,回過頭道:「公子!你今天是怎麼了?」

  燕青搖頭歎了一聲道:「我內心的痛苦,你怎麼會知道?」

  大眉兒眯著眼道:「小姐金枝玉葉,哪點不好呀?盧公子提了三次親,大人都沒答應,今兒個居然自己說出來給您………唉!可是你為什麼不答應呢?」

  燕青也不知誰是盧公子,他心內此刻是煩得很,當時跺了一下腳,又發覺不該給他發脾氣,只長長歎了一聲道:「我頭昏得很,想睡覺……」

  大眉兒轉過了身子,一面走著尚道:「你沒見小姐在樓上哭成什麼模樣了?唉!真可憐……本來嘛!……一個。」

  燕青不由站住了腳道:「她為什麼哭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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