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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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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燕青不禁對這奇怪的少年,發生了濃厚的興趣,一雙目光,自他一入場後,就從沒有離開過他,心中對這人真是猜他不透。 黃衣少年自落坐之後,對於全場,包括任何人在內,也不看一眼,只把一雙眼皮閉上了,看樣子像是在假眠一般。 這時卻偏過頭,張開眼,對著燕青一笑,露出滿口白牙。燕青不由臉一紅,也回笑了笑。 於是二人又把目光轉過了,那病書生仍是閉上眼睡他的覺。 燕青心中不由暗暗想道:「聞師父說過,江湖之中,愈是不顯眼之人,愈是有出奇的功夫。眼前這人,看來真是弱不禁風,他不是一無所成定必就是一身懷絕技之人,對這人,我可要小心了,說不定此人就是我一個大大的勁敵!」 他想著,不禁又仔細地打量著這少年,見他喘得更厲害了,而且咳聲不歇,一隻瘦手壓在胸脯上,連連搓揉著,像似有無限痛苦一般,燕青不禁為他難受不已。 這少年喘了一陣,才又張開目光,四下掃了一眼,對著燕青一笑道:「這位仁兄,可肯賞一口水麼?」 燕青忙道:「有!有!不必客氣!」 說著遂自水囊中,倒了一杯,雙手遞過,一面道:「兄台!我扶著你!」 這人一笑,掙扎著坐起道:「不用!我自己來,哎呀!真謝謝了!」 說著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一雙黃眼珠子,又向燕青看了一眼,燕青不由問道:「還要麼?」 黃衣少年苦笑道:「謝謝!我還要一杯!」 燕青淺笑道:「無妨,兄台口渴,儘管喝好了!」 說著把水囊遞過,這病書生接過了水囊,似猶豫了一會,才點頭道了聲:「謝謝!」 遂見他一杯一杯,直喝了六杯,才把水囊遞過道:「差不多了!謝謝兄台!」 燕青在他喝水之時,心中不由暗驚,一面思忖道:「這人何至於如此渴呢?難道他連喝口水的錢都沒有麼?……可是他穿著,又不似窮困之人,這人真是離奇古怪!」 想著不由含笑道:「還沒請教兄台貴姓呢?」 這人看了燕青一眼,點了點頭道:「我姓呂……」 燕青點頭笑道:「原來是呂兄,呂兄看來染有貴恙,卻要小心修養,不宜出走勞動呢!」 黃衣書生微微一笑,黃蠟的面皮上,掀起了兩道皺紋,呐呐道:「我這病已不是一年兩年了,無關緊要,只是看起來厲害而已,其實沒什麼!」 燕青不由怔了一下,心說:「我都為你害怕,你倒說沒什麼。唉!天下還真有這些怪人啊!」 黃衣少年喝了這麼多水,精神似乎好多了,他一隻手插到衣袋內,摸了半天,掏出了一個梨,用手擦了擦,就口咬著。 燕青心中一愣,暗想這人真怪,自己有梨不吃,卻向我討水,而且我在旁邊,卻讓也不讓一下,也未免太小器一點了! 想著笑了笑,也沒介意。黃衣少年吃完了一個梨,手又伸到衣袋之中,摸了半天,才又摸出了一個大柑子,又紅又大! 他面上帶著無比喜色,用長指甲把柑子皮劃開,然後剝下了皮,剝了一瓣塞入口中,又剝了一小片,遞與燕青道:「兄台來嘗嘗,這是四川來的……」 燕青幾乎想笑了,一小片橘子也來敬人,當時搖手笑道:「小弟口不渴,兄台請自用吧!」 黃衣少年口中「啊啊」了兩聲,又把那一小片橘子,放到了自己口中。 這個橘子也如風捲殘雲也似的下了肚,少年遂又把手探入袋中,一陣摸索著。 燕青不由皺著眉,心說:「倒看不出,他衣袋裡裝的東西不少呢!倒是什麼玩藝都有!」 想著,病書生已自袋中摸出了一個油紙包,打開來,內中是四色菜,和十來個鮮肉大包子,他先拿了一個雞腿,就嘴咬了一口,也不讓人,遂自大吃了起來。 他這種動作,不止吸引了燕青一個人,幾十道目光全為他燕青因靠他最近,此時這一看他吃飯,不由嚇了個目瞪口呆,暗想:「我的媽呼!這傢伙還有病呢!」 原來那一包,包括一隻整雞,和十幾個包子,還有牛肉豆腐乾等……少說也夠二人食量的東西,居然被他風捲殘雲也似地吃完了。 看樣子,他仍像是不會飽的樣子,兩隻油手,東看看西望望,最後還是用原來包的紙擦了擦算了。 這時進來兩個小兵,肩上挑著一個竹籃子,另有一個小兵,由籃中拿起一包食物,分發給應考之人。黃衣少年看了一眼,說道:「怎麼?還有呀!」 說著又坐了下來,規規矩矩的,似等著再領一份,一會就發到他了。 原來凡是應考的,都有一份午餐,另有熱茶供應,這是公家的福利。 姓呂的少年,又領了一份,依然是片甲不留,吃了一個精光,又喝了兩杯熱茶,可把一邊的余燕青給嚇壞了,他幾乎忘了自己吃了,一雙眼只是瞪著這黃衣少年看個不停。 這病書生吃了這麼多東西,果然是精神大振,他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兩隻手往前面欄幹上一紮,打量著場子裡設備,叫道:「好傢伙!玩藝兒還真不少呢!」 然後自言自語又說了幾句,嘻嘻笑了幾聲,把頭上帽子也摘了下來,露出像猴子也似的一頭黃髮,加上他那瘦臒的面容,真就像是一隻大猴子! 余燕青到此時,仍分析不出,這人到底是何來路,只看著他發愣。 這人似也覺察出燕青一直在看他,此時偏頭笑了笑,對燕青道:「兄台你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燕青忙答禮道:「小弟姓余名燕青……兄台大名是。」 黃衣少年只點了點頭,卻是沒有答燕青的問話。燕青心中不由有些不快,暗想你這人也太自大了,怎麼你問人家,人家問你你就不說了!」 他朝著燕青翻了翻眼皮道:「兄台府可是湘省?」 燕青一愣道:「是呀!你怎會知道?」 黃衣少年嘻嘻一笑道:「小弟生平閱人頗多,尤其善觀頭骨,兄台頭骨前圓後扁,故一看就知是湘省人了……」 燕青真是哭笑不得,當時只好紅著臉點了點頭道:「這麼說兄台也是湘省人了?」 少年搖頭道:「非也!」 燕青暗罵道:「非也!我用箭射你,看你那頭的樣子,才是前圓後扁呢!」 這病書生吃飽了,精神可大了,他用手指著自己頭道:「小弟頭呈椎形,下腮亦尖,俗謂鑽天入地,這種頭骨是正宗江人頭骨,據考證,吾族生生世世的遷陡來說……」 燕青幾乎大笑了起來,也沒心聽他說這些。這黃衣少年正在談得起勁,忽聽校場,碰!碰!碰!三聲炮響,全場震驚! 總校場子上,一軍官手持黃旗揮了起來,一時全場都鴉雀無聲。 那軍官揮了半天旗子,就見由兩邊雁翅也似的排開了兩隊勇卒,一個個衣械鮮明,十分威武。 隨後又走上了七八名武職軍官,看樣子官位都似不低,上了校台之後,依次往兩邊位子上坐下,只是當中楠木長案,鑲銅的大師座上,卻空無一人。 燕青正在詫異,卻聞得一陣虎威之聲,遂見兩旁將官一齊離座彎腰,長案後閃出了那位威風凜凜的朝廷命官——兵部尚書陸治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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