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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過之江冷森森地道:「如今我只向天地間討了三成的功力,已是天下罕有敵手,假以時日武林中將唯我獨尊了。」

  弓富魁心裡一動道:「聽你口氣,你如今功力尚還不能獨霸天下?」

  「這要用未來的事實證明。」

  弓富魁一笑道:「我敢斷言,以你這身功力,天下萬無一敵,你將可穩居武林魁首的地位。」

  這句話果然甚為過之江樂聽。

  聽了這句話,他那張蒼白、瘦削而陰沉的臉,就同向日葵迎著日光一樣地展了開來。

  可是那方自展開笑紋的一張瘦臉,突然間又罩了一層陰影,他像是忽然觸及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一下子呆住了。

  細心觀察他的弓富魁,馬上就由他這張突然有所變化的臉上,看出了端倪。

  他於是試探著道:「我想這個世界裡,再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是過兄的對手。」

  過之江黯然地搖了一下頭。

  「怎麼,過兄不以為然?」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五年後,當我五次冬眠以後,也許我敢說這句話,可是今天……也許……」

  他搖一下頭,忽然不想說下去。

  走到了桌子旁邊,他倒了一懷水,仰首乾杯。

  弓富魁一直靜靜地觀察著他。

  由過之江不安寧的神態裡,他發現到一項事實:

  那就是過之江也有所懼。

  他怕些什麼?

  是人?是事?還是……

  這一點所見,立刻鼓舞了弓富魁!

  他決心要刨根到底,把對方心裡的這一點秘密發掘出來,然後對症下藥。

  一旦自己手裡掌握到對方所懼怕的東西,那麼局面立刻就不同了。

  過之江飲下了一杯水後,目注著弓富魁道:「從這裡去河間有多少路?」

  弓富魁說道:「很遠,總得十天的腳程。」

  「這……太慢了!」過之江道:「我們五天趕到。」

  這一步棋弓富魁押勝了。

  因為他早想到對方一定會把預定的腳程打一個折扣,所以說時就誇大其詞,把本來五天的腳程說為十天。

  那麼,現在他只要用些小聰明,帶著他故意繞一趟遠路就行了。

  這麼做的原因,當然是為使柳青嬋能夠趕在前面。早一天通知「六合門」的掌門人古寒月。以便有較從容的時間,聯手對付他。

  弓富魁原來想緊追著他先前的話題,把他心裡所懼怕的那個事情追問出來。

  可是,他轉念一想,覺得這樣似乎太性急了一點,很可能引起對方的疑心。

  他於是站起來告辭道:「夜深了,我要睡覺去了。」

  過之江點點頭道:「明天一早,我會叫你。」

  弓富魁當然不會傻到與他同室而眠。

  因為他身上攜帶著本門的功譜秘笈,這些一不小心,隨時都會暴露在對方眼前,自招殺機。

  而過之江似乎是獨處慣了。

  經過長久冬眠以後,他平常夜晚是不睡覺的。幹什麼?這些他也不欲為外人所知。

  夜深——疾而冷的寒風,緊緊地撲叩著窗紙!

  一條黑影,從第二進院子閃出來,迅速地躍進到第三進院子裡。

  稍一顧盼與張望,他已來到了冬眠先生所居住的那間房子窗前。

  天上是一彎寒月。

  這個人是田福。

  他顯得異常的焦急與激動。

  頻頻地用他的那只獨眼,注視著當空。

  天上一片雲。

  這片雲緩緩地移動著,直向月亮掩過來。

  田福已輕巧地撥開了紙窗。

  烏雲過後,月光重現。

  田福已經翻進了房內。

  他的企圖,似乎不難猜知——刺殺過之江!

  這實在是很大的一項冒險。

  田福有他的打算。

  房子裡燃點著一盞昏燈,光影很暗。

  田福騎跨在窗框子上,一隻腳在裡,一隻腳在外。

  那口才由柳青嬋處借得的匕首,卻緊緊地咬在上下兩排牙齒之間。

  獨眼裡冒射著殺人的怒火,只一轉,已看見了那個人——過之江。

  出乎田福意外的,過之江並沒有睡在床上。

  頭下腳上,他在角腳倒豎著。

  田福目光一經觸及,禁不住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勢成騎虎,總不能就此而退。

  手上一著力,「颼」的一聲,已把那口精光四射的匕首擲了出去。

  寒光一閃,這口匕首劃出了一首寒光,直向牆角過之江背心上擲去。

  田福也曾為自己事先留下了退路。

  匕首一經出手,足下用力一點,倏地向院中縱去。

  說到「飛刀」這一手絕技,田福的確是一把好手,這一門功夫,他曾經下了三十年的功夫,平常沒事的時候,他也總喜歡拿著一口刀到處飛擲練習。

  曾經以飛刀刺中過天上的燕子,也斬落過來回天際的蝙蝠。

  這一刀,他瞄準過之江的後心,就絕不會偏差一分一毫。

  飛刀出手,靜寂無聲。

  田福落下的身子,不謂不快。

  也許是太快了一點,快到他來不及看見室內人中刀的情形,更不曾聽見中刀時發出的叫聲。

  非但是叫聲,簡直一點聲音都沒有。

  如果中刀後,必然會倒下去,那麼,倒下去也會帶出一點聲音來。

  奇怪的是,他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他默默地轉過身子來,靜心地聽,靜靜地在想:「這是怎麼回事?」

  「別是那小子死了吧?」

  「也許,是這一刀我用的力太猛了,以至於把他的身子釘在了牆上,沒有倒下來。

  後者這個猜想似乎很近情理。

  田福心裡頓時升起了一絲狂喜。

  他慢慢地轉過身子來,再次地向窗前移近。

  就在他身子方轉過來的一瞬間,眼角一瞬,似乎發現了什麼。

  他趕快地把身子轉過來。

  一個人站在眼前!

  這個人一入田福眼簾,頓時使得他全身大大地震動了一下,兩隻腳就像是忽然被一塊焊鐵焊在了地上,頓時動彈不得。

  面前這個人不是別人。

  過之江。

  他怎麼會沒有中刀?怎麼出來的?

  田福一時可真的想不通了。

  過之江手裡拿著那口明晃晃的匕首,臉上帶著鄙夷的微笑。

  「田老頭,你想殺我?」

  「我……我……」

  說到第二個「我」字時,田福猛地點足而進,兩隻手運足了力道,倏地向過之江兩肋上插了下去。

  後果不難想知。

  田福的輕舉妄動,為他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他的雙手雖然有力地插中在過之江的兩肋之上,但是過之江並未因此受害。

  受害的竟是田福。

  只聽得「哢嚓」一陣骨節碎響之聲。

  田福痛得哼了一聲,十根手指全數折斷,就在他身子仰天倒下的一刹那,過之江的一隻手已劈中他的腦門之上。

  田福甚至於一聲也沒有出,就倒地死了。

  過之江冷冷地笑了一聲,閃身掠起,似是白雲一片,又回到了房內。

  接著那扇窗子又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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