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冬眠先生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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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蛇躥向天空,可又比沖天炮好看得多。 忽然在一陣劈啪聲中彈出一個大火圈子,緊接著正面這座閣樓,發出了轟隆一聲暴響,倒塌了下來。 一時之間瓦飛石濺,火星子四散,宛如飛星天墜! 人群裡起了一陣子騷動,大家紛紛後退。 仍然只有他們兩個站著不動。 一點火星落在了弓富魁的衣裳上,刹那間著起火來。 弓富魁速速地脫了下來,用足踐踏熄滅。 過之江冷冷一笑道:「這位朋友,可以請教貴姓麼?」 「弓富魁。」 「弓朋友是『天一門』中的人?」 弓富魁偏過頭來,仔細地看了眼前人一眼,搖搖頭。 「那麼『天一門』中有你認識的人?」 答案是再次地搖搖頭。 「那麼,你為什麼面帶傷感?」 弓富魁固然是心內雪然,他明確地可以認定,面前這個活僵屍般的怪人,正是殺師、滅門、焚屋的罪魁元兇大惡,可是他卻牢記著師父所關照的話,強把這番仇恨埋在心裡。 因為他知道對方那身武功,必然遠遠淩駕自己之上。如果一時衝動,自己必將濺血當場。 他當然不是怕死。 是不能死。 也不想死。 所以這口氣他忍下了。 「莫非老兄你心裡不傷心?」 過之江搖搖頭,嘴角帶出一絲笑意。 弓富魁冷笑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同情之心人皆有之,老兄你真是鐵石心腸!」 過之江並不動怒。 他那張被火光映得通紅的瘦臉上,卻也絲毫不著喜色。 「如果在下是鐵石心腸,那麼在場這數百人又將如何?豈不更有甚之?」 弓富魁倒沒有留意到這一點,當時聞言不免四下看了一眼。 小孩子騎在大人的肩上在指笑著。 大姑娘踞著腳尖,不害臊地大聲嘰喳著。 放眼看過去,簡直沒有一張臉不是快樂的,能夠保持著不笑的人,已經是很難得了。 這一刹那,他對於人性的自私與幸災樂禍,算是有了深刻的瞭解。 「如何?」過之江打趣地說道:「所以說,『人之初,性本善』這句話,根本就說不通!」 「老兄是荀子的門徒?」 「那倒也不是。」 「請教大名!」 「過之江。」 弓富魁牢牢地在心裡把這個名字念了幾遍。 「過兄也是練武的?」 「嗯。」 過之江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道:「不錯,不過你怎麼一眼就看出來的?」 「不是一眼。」 「那麼是……」 「就憑老兄這個過人的膽識,小弟一猜也就猜出來了。」 「你是說我站得離火這麼近?」 「正是。」 「嘻,這麼說足下也是身藏絕技的人了?」 弓富魁點點頭道:「不錯,小弟也是習武之人。」 過之江臉上帶出了一層費解。 「請教門派?」 「不敢!」弓富魁道:「無師無派,閉門自通。」 過之江緩緩地點了一下頭。 老實說,這是他入道江湖以來,第一個看得順眼的人,忽然他覺得弓富魁這個年輕人,似乎在性情為人方面,與自己極為相似。 他對他出奇地露出好感。 過之江道:「弓朋友,你來到『天一門』是為了……」 「是路過。」 「預備上哪裡去?」 「河間。」 「哦,」過之江臉上帶出了一絲喜悅:「真巧。」 「怎麼,老兄也要上河間去?」 「不錯!我們結伴同行怎麼樣?」 弓富魁怔了一下,他轉過臉看著他。 兩雙眼對看了一會兒。 弓富魁忽然一笑道:「有何不可?」 說完他就轉過身子,向外步出。 過之江嘻嘻一笑,隨後跟進。 人群圍得緊緊的,裡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可是當過之江向外踏進時,距離他身前三尺以外的人俱都不由自主地分了開來。 過之江站定了身子,那些人卻依然不上來,雙方之間,像是隔著一層什麼似的。 弓富魁心裡暗吃一驚。 「過老兄,你好純的功夫。」 過之江臉上帶出了一片淩然,並含有幾分傲氣,他冷笑了幾聲,像是已經接受了弓富魁的恭維。 他身子霍然再進,距離他身前三尺以內的人,俱都身不由己向後倒仰了下去。 一時間人翻狗叫,亂成一氣。 二人已步出人群以外。 站在通往山下的石階上,向山下打量著,人潮就像是出巢的蜜蜂一樣地向著山上湧集著。 火勢方興未艾,看來還有一些時候才會熄滅。 過之江在前,弓富魁在後,一路向著山下步去。 中途弓富魁停下身子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這是最後的一瞥。 包含著無限辛酸、傷感的一瞥。 人的感覺有時候的確很奇怪。 就像是有一個人在看你,你雖然當時並未看見他,卻會突然地潛生一種反應,馬上就知道有人在看你! 弓富魁忽然有了這種感覺。 那是在他目光方自火場收回的一刹那滋生出這種感覺的。 他眼光一轉,已經看見了那個人。 一點沒錯,那個人果然正在看他。 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 兩個人的眼睛都正在注視他。 一個獨眼的老人和一個如花似玉的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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