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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九


  說到這裡,忽然仰空大笑三聲——這三聲狂笑,宛若洪鐘大呂,靜夜裡聽來,尤其驚人。

  笑聲方頓,只聽見四下裡傳過來一陣子疾風飄衣之聲,嗖嗖聲響之中,場子裡已站立了高矮胖瘦不一的大幫子人群。

  這麼大幫子人的猝然出現,可真是令人震撼。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白長老頓時明白了過來,臉上顯示一種悵惘,以他的智慧,居然也會著了敵人的道兒,卻是令人憤恚,悔恨交加。

  打量著白長老的表情,薑極忽然笑了:「矮子,你認栽了吧,包括你那個不成材的徒弟童小兒在內,可全都落在了我的掌心,怎麼樣,要死要活,可就全在你一句話了。」

  話聲一停,冷叱一聲道:「把童少幫主給帶過來。」

  牆外立刻有了回音。

  人影猝閃之下,場子裡又多出了兩個人。

  兩個面目猙獰的漢子,左右各一,中間挾持著的那個人,看上去軟不叮噹,簡直就像是沒有骨頭,可不正是剛才被白長老廢了功夫,驅出門外的那個童雲麼?

  「長……老……他們……他們把咱們的人都擒住了,捆的捆,綁的綁,全都制住了……」

  一面說時,這童雲由不住熱淚滿腮,他雖然落入敵手,再加上本身功力不復施展,到底也算得上是條血性漢子,無如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卻是一籌莫展。

  「哼!」白長老只是連聲地發著冷笑,一時卻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薑極目睹之下,手捋著一部長須,嘿嘿有聲地笑了。

  「怎麼樣?老哥哥,簡單一句話,你是要他死,還是要他活?」

  白長老冷漠的目光,緩緩地飄向童雲這個不肖子,他原本對他已是心灰意冷,這一霎目睹之下竟油然地生出了憐情之心,多年相處之情,畢竟不是一下子勾銷得了的。

  薑極的用心實在明顯得很,他將以童雲此子的性命要脅,待向白長老討換石馬真胎。

  這可是一件大大的棘手事情,石馬真胎不可否認是有其珍貴價值,只是如果拿來與人命比較起來的話,可就又似不值了。

  「此子武功已失,且已被我逐出門牆,你以為我會聽憑你們擺佈不成?」白長老冷酷的臉上,並不著絲毫表情,輕輕一歎道,「他一無價值,你把他放了吧。」

  薑極哼了一聲,道:「那要看你的了,白矮子,畢竟他與你曾有師徒之誼,你真的忍心看著他死麼?」

  一面說,薑極的一隻白皙瘦手已緩緩地向外探出,他五指虛無,掌勢欲吐還收,擺出了一副待將擊出的樣子,以他的功力對付眼前的童雲,簡直是輕而易舉之事,舉手之間,即可將對方斃命于掌下。

  這般情況之下,以白長老之身手,亦難救助,對方姜極這一手,雖說下流之至,卻顯然已產生了效果。

  「且慢著……」

  白長老喚住了薑極的待將出手,一雙眼睛緩緩地掠過在場各人。這麼多人,其實對他一點也構不成威脅,倒是已為自己廢棄武功、驅出門牆的這個浪子,卻在他心裡激起了千重波浪。久久不能釋懷……

  每一雙眼睛,都直直地向他注視著。

  薑極冷笑了一聲道:「白矮子,不必再耍什麼花招了,東西快拿出來吧,你一手交貨,我一手放人,還是那句話,我薑某人可不是硬要你的東西,不過借閱三天,說話算話,三天一到,我是親手奉還,絕不食言。」

  白長老這一霎間,臉色是出奇的平靜,喟然歎息了一聲,點點頭道:「好吧,你們誰跟我進來一趟?」

  薑極搖搖頭道:「用不著,你還是自己辛苦一趟吧,我就在這兒等著你。」

  白長老可也真的無計可施了,就在他待將轉身的當兒,忽然只聽得薑極「咦」了一聲,即見原先在他控制之下的童雲,整個身子有似麵條人兒也似地向著地上萎縮下來。

  「長老……唔……」

  像是囈語也似地,含含糊糊地吐自童雲嘴裡,只聽得「噗」地一聲,自他嘴裡吐出一物,竟是半截鮮血淋漓的舌頭,和著大口的鮮血噴得一地都是。

  白長老疾叱一聲:「使不得——」

  身子霍地躍起,有如飛雲一片,驀地落在了童雲當前,只是薑極由於距離更近,出手更快,只一把已抓住了童雲的胸衣,把他待倒的身子提了起來。

  這一來,白長老便立刻定住了身子,不敢輕舉妄動,只見童雲嘴裡咿唔著不知說些什麼,大股的血一口接一口地往外面噴著——那舌橋一脈,隸屬心經,最為緊要,一旦斷舌之後,除非悉知特殊之接連手法,十九不得活命。

  救治之一是連點口腔內上顎之「分水穴」,可以立刻止血。

  薑極是知道的,當下怒叱一聲:「小畜生,你真個想死麼?」

  嘴裡說著駢指如飛,待向童雲嘴點去,無奈童雲死志已決,一面續咬舌根,將一根舌橋齊根嚼碎,成了一嘴血肉模糊。

  北丐幫乃是武林名門大派之一,有幾種武功,卻也堪稱獨步當今,童雲雖不濟,也是該派一系宗傳,多少得力于白長老的親自傳授,其中有一手該門的制敵絕功名叫「碧血飛箭」,由於存有與敵俱亡、同歸於盡的意味在內,最稱厲害。

  先時,白長老運用手法,說是廢了重雲的內元真力,其實只是一種暫時緩和的手法而已,不過旨在向其恫嚇,以生警效而已,一旦童雲返回本壇之後,果真努力向學,自會摸索門徑,解開被制壓的手法,那時非但無害,更為有益,只是白長老這番深刻用心,卻不能為童雲所知罷了。

  眼前童雲一心求死,咬斷舌橋,大股熱血上激之下,竟然無巧不巧地連破三門,解開了白長老用以制壓對方的奇妙手法,血活氣通,正是「並畢生功力於一瞬」的最佳時機,況乎童雲一心求死自是力用其極。

  也活該薑極有此一難,此老自負極高,加以一身內外功力,早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童雲小兒,如何會瞧在他的眼中?疏忽之下,眼前可就吃了大虧。

  這時,就在薑極兩根手指,眼看著已將觸及重雲臉上的一霎間,後者忽地張開了嘴「噗」地一聲,噴出大口血雨、沒頭沒腦,直向著薑極整個上身噴了過去。

  薑極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此一手,咫尺之間,就算他功力再高,卻也防之不及,嘴裡「啊」了一聲,整個上半個身子,倏地向後面一個倒仰,就勢雙足用力向後面一蹬。

  這一手「鯉魚倒穿波」,施展得不謂不快了,只是比較重雲噴出的這口「碧血飛箭」來,卻仍然是慢了一步,大片血雨紅光籠罩之下,薑極逃過了上身,卻逃不過下身,一時自胸腔以下,整個下半個身子,全部在血光掩蓋之中。

  一任薑極護體罡力如何了得,卻是敵不住對方這般拼命的煞手絕招。

  大片血光籠罩之下,那出自童雲嘴裡的千百點舌屑血雨,無不灌注了真力精髓,簡直不啻於萬千流矢飛蝗,一股腦地全都向著薑極身上招呼了過去。

  霎時間,千百點血雨飛星,隨即在薑極身上爆炸開來,幻化出大片血光,以薑極功力雖不致當場廢命,卻也受害極深。

  「啊……」

  落在地上的身子,猝然間打了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住,為之坐倒下來。

  那一面,童雲這一口「碧血飛箭」雖說是僥倖得手,自己本身,卻也油盡燈滅,隨著他前傾的勢子,一頭栽倒下來,當場一命歸陰。

  白長老眼看著重雲這一口血雨噴出,也就知道他必死無疑,心中痛楚簡直難以言宣。

  此時此刻,他卻不奔向童雲屍身,反向著重傷的薑極身前撲去,身形猝起,疾若飄風,起落之間,已經站立在薑極的面前。

  姜極一時大意之下,幾乎失了性命,這一霎只覺得整個下半截軀體發麻,血流如渠,若非是他多年功深,尚能勉強支持著,不使真力渙散,差一點功力的人,早已斃命當場。

  自然,以此刻情景而論,他無論如何再也難擋白長老的出手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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