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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關雪羽輕歎一聲道:「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其實應可不必勞累這位前輩,只怪我一時有口不能說話,倒害得姑娘空自著急一場。」

  冰兒道:「阿彌陀佛,只要相公身子復原就好了……剛才可把我嚇死了,萬一您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光只是我們姑娘就饒不了我……」

  黑衣女人聆聽至此,冷冷笑道:「小鳳那個丫頭也回來了?我還以為她不在家呢!」

  冰兒道:「回來又出去了,大慨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沒有說話,臉上顯著地露出了不屑神態。

  關雪羽這才想起未曾向對方道謝,即又問道:「還沒有請教前輩大名怎麼稱呼?」

  黑衣女人那冷漠的臉上,綻開了兩道笑紋。

  笑容裡涵蓄著幾許陰森,卻把一雙眼睛轉向一旁的冰兒注視過去,雖然視而不見,卻是氣勢逼人的。

  冰兒起先並沒有留意到,但過了一會兒才發覺到那雙眼睛仍然緊盯著自己沒有離開,她才悟出了其中道理。

  「哼!你別是在要我離開這裡吧?」

  黑衣女人兀自一言不發。

  冰兒聳了一下肩,把頭轉過一邊,假作不答理她,可是到底抵不住對方淩人的氣勢,歎了一口氣,只好站起來。

  「我先走就是了,只是你可不能把關相公留在這裡太久,要不然,讓堂主知道了……」

  「哼!」黑衣女人冷笑了一聲道,「你少在我面前提他,別人怕他,我可是不在乎他……你快去吧!」

  冰兒看了關雪羽一眼,正要囑咐什麼,雪羽卻向著她微微搖了搖手,示意她不必多說,自己有數,冰兒這才站起來賭氣走了,臨行前,重重地帶上了門。

  黑衣女人挑動了一下細長的眉毛,狠狠地道:「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奴才……」

  說著她輕輕地歎口氣,很勉強地壓下了心中一團怒火,凝神傾聽了一下,像是確定了冰兒已然離開,這才轉向關雪羽,「你剛才問到我的名字,可是?」

  關雪羽道:「前輩如有礙難,不說也罷。」

  「那倒不是,只是太久沒有人問起過我,忽然聽你提起,使我感到一些震驚……我仿佛可以想到,一個人的姓名,對某些人來說,確實有存在的必要,只是,對於我來說,好像已不再有什麼意義了……」

  嘴裡這麼說著,黑衣女人來回地在房間裡走了一轉,卻停步在關雪羽跟前,冷漠的面頰上,竟然感染了一些喜氣。

  第一次讓關雪羽感覺到她真的是個女人——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女人,最起碼她曾經也有動人的姿色。

  「你真的想要知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好吧,我就告訴你。」

  一霎間,她那張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姓盧,名幽,你可曾聽過這個名字?」

  關雪羽搖搖頭,忽然想到對方眼睛看不見,正要開口,盧幽卻已先開口。

  「你在搖頭,我感覺得出來。」她冷冷地接下去道,「其實何止是你不知道,這個天底下,大概認識我的人,不會超出十個人,這還是在四十年以前。四十年之後的今天,怕只有四五個人知道我了,這四五個人當中,還要去掉陸青桐和現在的你。」

  「陸青桐?」

  「就是這裡的主人鳳七先生,你還不知道?」

  關雪羽原已知道了鳳七先生的本名,只是還不熟悉而已,經過黑衣女人盧幽這麼一提,他才忽然熟悉,加深一些印象。

  「我知道,只是我習慣了稱他為鳳七先生,就像他的女兒,我也習慣了稱她是鳳姑娘。」

  盧幽道:「不要提那個丫頭。」

  關雪羽皺了一下眉不解道:「聽你口氣,莫非前輩與陸氏父女有什麼芥蒂?」

  「芥蒂?」盧幽冷笑了一聲,「那倒是沒有,我只是對他們很失望,很寒心,你可知道『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

  關雪羽又點點頭。

  盧幽立刻接下去道:「對了,這就是我對他們父女倆的印象,用這一句話來形容,實在是極為恰當。」

  「盧前輩你的身世也離奇了,我實在弄不明白……」如果這是對方的隱秘,他卻也實在不便過問,是以說到後來,便顯得有些吞吐。

  盧幽輕輕地哼了一聲,搖搖頭說:「你現在不必知道,不過,終究,你會知道的。」

  說著,她隨即在關雪羽對面坐了下來,一雙眸子遲滯地在關雪羽臉上轉著。

  「告訴我。」她殷切地問道,「你父母可好?——我的意思是他們快樂麼?」

  關雪羽道:「很好,也很快樂。」

  「這就好……」盧幽微微地笑著,「唉!這一晃,該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漸漸地,她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淒苦。

  「你可知道?」她說,「我跟你母親很早就認識了,那時候,都還是姑娘的時候。」

  一句話可就泄了底兒,原來她也已是結過婚的人了——那麼物件是誰呢?

  是鳳七先生?卻又不大像,果真那樣,鳳姑娘豈不是她的女兒了?然而,由她說話的口氣裡卻是極不相似……這就又不對了。

  「這應說,盧前輩你的家,是……」

  「我沒有家。」

  「那麼尊夫?」

  「我也沒有丈夫。」

  答得真夠爽快俐落,卻使得聆聽的關雪羽為之一怔,實在弄不清是怎麼回事。

  接著他立刻便明白了,想是她丈夫如今已死,或是中途佌離,這也不足為奇。

  「這世界上,如果沒男人該多好。」

  那麼冷澀地笑著,果真是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突然間冒出了這麼一句,真叫人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的感覺,因為怨到了男人,身為男人的關雪羽一時倒不知如何置答了。

  盧幽冷笑了一聲,站起來在室內踱了幾步,緩緩地又轉回,坐下來。

  「你別誤會,實在是這個天底下,大多數的男人都不是好人,卻非是全部。」

  關雪羽微笑了一下:「這幾句話不是同樣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

  「女人?」盧幽再一次地冷笑著,「女人還是人麼?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是沒有分量的,三從四德、七出……女人實在太可憐了……」

  關雪羽一時不再吭聲,他實在也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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