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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微微一頓,她臉上重現笑顏。實在是怪有意思,這裡幾乎都已鬧翻了天,那一邊除了秦照之外哥兒七個居然還在呼呼大睡,臥著的、仰著的、側著的、四腳八叉的,姿態迥異,不一而足。

  「把他們都叫起來,天還早著呢,這會子還不是睡覺的時候。」

  鳳姑娘這邊方吩咐下來,早就跑過去好幾個大小夥子,每人照著屁股就是一腳,把他們一一踢醒,七個人這才大夢初醒,等到弄清了眼前是怎麼回事,一個個灰頭土臉作聲不得。

  「秦頭兒,你想不到吧?」鳳姑娘微微笑著,「什麼都不怪,只怪你們睡著的鼾聲太大了,讓我們不費吹灰之力找著了你們。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沒有?」

  然後她隨即吩咐身邊的大四兒道:「你過去看看那些袋子裡裝的可是銀子?」

  大四兒應了一聲,身形微晃,已來到眼前,手上竹杖向前一探,已紮進銀袋裡,隨即收回來認了認,只見杖梢上沾著銀子的顏色,這就不錯了。

  他卻不敢大意,一一把八個裝銀的蒲包都行試過,證明確實無誤之後,這才點點頭,向鳳姑娘交差覆命。

  鳳姑娘的確很高興,倒不是因為一舉得到了這些銀子,而是到底幹成了這件事,可以回山向父親交差了。

  「一事不煩二主,秦頭兒,還得麻煩你們哥兒八個把這些銀子給背著,還有好多路要走,這就不多耽誤了,我們走吧!」

  她的話就是命令,誰還敢不遵。

  千手神捕秦照苦笑著歎了一聲,看向眼前七人,交換了一下目光,一聲不吭地走過去,扛起了銀包,其他七人各自無話地一一照做。

  銀子極重,每一袋都有數百斤,八個人員雖然僅是年輕力壯,精幹武功,扛在背上也禁不住被壓得頭上青筋暴露,一個個齜牙咧嘴。

  眼前不死,總能有伺機脫逃的機會,尤其難能的是,仍然由他們八個來背著銀包,一旦時機來到,不難反客為主,再次脫身時,可就方便多了。

  秦照心裡面打著這個如意算盤,咬著牙一聲不吭地率先前行,其他各人陸續隨行。

  鳳姑娘忽然道:「慢著!」

  銀子雖然仍由他們背著,可是走法是要改變一下。原本是八人一串,亦步亦趨的行列,卻被鳳姑娘化整為零,分散開來,這樣一來,所謂的「白蛇銜草」可就「銜接」不上了。

  秦照看在眼裡,苦在心裡,卻是無計可施。

  鳳姑娘勝券在握,自是開心,沈邱四老更是精神抖擻,自承護銀重任。他們四人羈身草莽數十年,遠近路途,瞭若指掌,經他四人一番擘劃,竟較之鳳姑娘原先所欲行走之路途大為縮短,把一切交待清楚之後,留下了大四兒,鳳姑娘便獨自先行離開了。

  一行人在午後不久時分,來至荒涼的馬鬃山前,這裡有一座無人主持的小廟名善行寺,各人便在這裡落腳歇息,進些飲食。

  鳳姑娘不在,一行人自然而然地便惟銀冠叟呂奇馬首是瞻,大四兒雖是鳳姑娘身前的跟班兒,無奈手下各人全聽呂奇的招呼,他反倒像成了外人。

  善行寺雖說無人主持,到底也住有幾個和尚,只是不善經營,無所謂什麼香火而已,眼下忽然來了這麼一大幫子惡客,要茶要水,忙了個不可開交。

  秦照等一行人原已是疲憊十分,經過一路的賣命折騰,此刻一停下腳來,便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動了。午飯之後,在大殿裡生了一堆火,各自倒地呼呼大睡起來,卻由沈邱四老中的要命鮑無常,率同幾個小盜,嚴加看守,預備在黃昏之後,啟程上道。

  禪房裡天麻謝山與鐵指開山喬一龍各自盤膝跌坐在禪床上,兩個人雖說都是受過傷,可是仗著身子骨骼素稱強硬,看上去還不礙事,只是看上去兩張臉都不十分開朗。

  喝了一口茶,大麻謝山冷笑了一聲,搖搖頭道:「咱們這都是一大把子年歲的人了,想不到臨老,卻落了個如此下場,給人端盤子,老二你說犯得著麼?」

  鐵指開山喬一龍一驚:「小聲著點。」

  說了這句話,他起身離座,探頭窗外看了一眼,才又坐下來道:「還好,他不在。要是被他聽見,可不大好,你還是少發牢騷吧!」

  這個「他」字,想必指的是大四兒,要是被他聽見,當然不大好。

  天麻謝山被喬一龍這麼一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臉上的麻子一顆顆紅光鋥亮。

  「他在又怎麼樣?我就是要他聽見……狗仗人勢的,他算個什麼東西?」

  謝老三越說越是有氣,瞪著一雙三角眼:「沒見過呂老大這個樣的,越老越孬種,要是依著我,眼前不正是個機會,一不做,二不休,咱們把他——」

  鐵指開山喬一龍「噓」了一聲,慌不迭站起來,只聽見窗前腳步聲響,走過去一個和尚。

  喬一龍才像是松了一口氣,謝山見他謹慎如此,一賭氣,乾脆把頭轉到了一邊,不再答理他。

  雖然如此,謝山這幾句話,可不禁打動了他,喬一龍又豈是省油的燈?想當日,兄弟四個在沈邱地面上,一呼百喏,大塊吃肉,大秤分金,說是何等風光,如今卻落得寄人籬下,為他人做嫁衣裳,這份委屈簡直是別提了,想著想著,他可就情不由己地發出了一聲歎息,一時垂下頭來。

  「二哥,」謝山壓低了嗓子,「只要你點頭,老四那邊只是一句話,哼哼……那小子雖有些扎手,可也敵不過咱們兄弟一起來,只是老大那一邊,還得你事先打個招呼,得要他點頭才行。」

  喬一龍鼻子裡哼了一聲,冷笑道;「你當我天生下賤,願意聽人使喚是怎麼著?只是這件事可千萬草率不得,一個弄不好,哼哼,哥兒四個的老命,可全都別想要了。」

  天麻謝山愕了一下道:「那咱們就一輩子聽人使喚吧!」

  喬一龍冷冷地道:「往下再看看吧,總會有機會的。」

  謝山睜大了一雙三角眼:「還等什麼機會?眼前不是機會是什麼?把那小子幹了,錢不都是咱們的?然後往遠裡一走,就是老天爺他也找不著咱們呀!」

  「可是……這小子滑溜得很。一個下手不成,便是後患無窮。」

  「你放心,這件事只要老大一點頭,那小子就算是有八條命也逃不了。」謝山越說越帶勁兒,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臉上隱隱然已自現出了一片殺機。

  鐵指開山喬一龍站起來在房裡走了一趟,忽然定下腳道:「我這就去瞧瞧呂老大去。」

  房門忽然一下子被推開,閃進了一個人來,正是銀冠叟呂奇,說曹操,曹操就到,喬、謝二人乍見之下,俱不禁為之一愕。

  緊接著呂奇掩上了門,走過來一聲不哼地坐下來。

  喬一龍心裡奇怪道:「有什麼事?」

  呂奇眼睛裡閃爍著堅毅的光彩:「是時候了,下手幹吧!」

  天麻謝山一個骨碌站起來:「什麼……老大,你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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