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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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眼前見聞,豈能是假?真叫人難以置信,接下去的話便是非所不可了。 「這還用說?」大四兒那張白臉上滲出了一絲冷笑,「四當家的,說一句我不該說的話,倒不是在下我小瞧了四位當家的,這檔子買賣非同小可,如果姑娘不出手,哼哼……只憑尊駕哥兒四個能拾掇得下來麼?」 羊須客被挖苦得臉上一陣子發青,憑著他們沈邱四老昔年在地方上的聲勢、威風,豈能容忍對方一個下人的當面奚落? 然而,對方「七指雪山」這個名號的來頭實在太大,盛名之下,即使大四兒這個聽差跟班兒,他也是得罪不起。 「哈哈……」仰天怪笑了一聲,來人——要命鮑無常算是吞下了這口惡氣,「叫貴管事這麼一說,我們哥兒四個可真成了廢物了,既然如此,也只有聽候姑娘指示發落。」 大四兒「嘿嘿」笑了幾聲道:「在下豈敢小瞧了四位當家的,只是這件事情。江湖上消息走露,風聲太緊,知道的人實在已不在少數,為穩重計,還是要姑娘親自出手的好。」 要命鮑無常任了一怔道:「怎麼,大管事,你莫非聽見了什麼傳聞麼?」」 大四兒冷笑道:「難說得很,這件事我看四當家的先回去轉告呂老當家的,就說我家姑娘有令,請四位當家先把買賣穩住,一切聽令行事,這就不會錯了。」 鮑無常站起來道:「好吧,只是事不宜遲,一切還要請姑娘早作指示才好。」 大四兒點點頭道:「我知道。」 麥小喬還想再聽下去,忽然覺得頸後一股冷風直襲過來,不禁吃了一驚,慌不迭向側面施了個旋風,「嗖」地旋身出去。 容到她身子飛縱出去,方自掩向一堵牆後,即見方才窺伺的那間房門開處,大四兒等二人已閃身而出,其勢甚險,麥小喬如果慢上一步,保不住便會敗露了形跡,這麼看來,那道襲向頸後的寒風,倒似有意在向自己示警了。 這人又是誰? 隨著小喬目光轉處,似乎看見了一條疾快的影子,陡地自右側拔起來;在滂淪的雨勢裡,落向一片瓦脊。 這個方向恰與大四兒二人現身之處相背而馳,大可不必擔心為他們發現。麥小喬心中不解,倒要看看來者何人? 好奇心起,身子向後一翻,借著兩腳後蹬之力,嗤——驀地躥了起來,緊隨著那人身後,也自落足于那片平敞的瓦脊之上。 容得她身子落定之後,霍然警覺到迎頭撲身的大雨,其勢未已,自己只顧了追人,竟是沒有想到此刻身上未著雨衣,一上來即弄了個遍體淋漓。 眼睛瞟處,似有一條人影,直向牆外街心飄落而出,勢子絕快,竟似不為大雨影響。 麥小喬心情十分沮喪,卻也不容這人逃開自己眼前,倒要追上探個來龍去脈。 咬了咬牙,她不顧遍體淋漓,也跟著縱身追出,幾個起落,隨即也來到了街心。身子方自落下,禁不住暗自連聲道苦,敢情是大雨不歇,街道兩渠排水不及,不過是兩三個時辰,已積水及膝了。 黑夜裡看它不清,這一落下來,可就慘了,一雙鞋襪,頓時浸了個透濕,連帶著半截裙角,也泡在水裡——而對方那人顯然早已留意及此,落腳之先,早已尋好了地方,自然免卻了此番尷尬,此番卻貼在對街一堵牆上,向這邊觀望著。 麥小喬真想大罵他幾聲,無如幼受庭訓,不容她信口雌黃,想要上去打上一架,偏偏又追不上對方。 那人高高的身軀,一身油綢子雨靠早已打點得十分俐落,猿臂蜂腰,背紮長劍,雨勢裡絲毫無損颯爽,他那裡遠遠佇立張望,目光炯炯,其勢雄偉。 他只是遠遠地向小喬注視著,未發一言,雨勢阻隔了麥小喬的視線,天又是如此的黑,想要辨清對方是個什麼長相,即非全無可能也是極難之至。 麥小喬拖著半截打濕了的裙子,在街心動彈不得,撲面而來的大雨,使得她連張開眼睛都極感困難,真後悔來時未料及此,否則只須兜上一塊油綢子,權作雨笠,其勢便將大為不同,偏偏頭上長髮,未及挽好便出來,這時給雨水一沖,一根根清湯掛麵般便都拉直了,披頭蓋臉,直往下淌著水珠子,真是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窩囊相。 這是不可能追上對方了。 麥小喬理了一下頭髮,兩手叉著腰,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她遠遠打量著那個人,對方既無敵意,也就罷了,這麼一想,乾脆不再追了。轉過身來,方自在水裡走了幾步。 忽聽得身後人聲道:「接著——」 麥小喬忙自一個轉身,眼前呼然作響,一片黑影直向著她迎面襲來,麥小喬心裡一驚,未曾多想,一掌即向著來物擊去,「噗」一聲,觸手稀鬆一片,「叭」地落在地面積水之上,敢情並不是什麼傷人的物件,卻像是一件長衣——一件寬大的雨衣。 耳邊上似聽見那人發出的一聲歎息,似乎說了句什麼,卻被雨聲混淆了。 容得麥小喬想明白怎麼回事,取衣到手,那人已施展輕功,一縷輕煙般地消逝無蹤。 麥小喬涉水臨途,望著黑沉沉的天,確信是無計可施,只得循著來路,悻悻轉回。 雨實在太大,她只是把對方拋來的雨衣張開來遮在頭上,又怕驚動了大四兒,腳下不得不放輕點了。 這樣回到住處,幸好還沒有驚動外人,接下來更衣沐體,好一陣子才把自己洗擦乾淨,一個人倒在床上,想著方才情形,兀自由不得有些臉紅,卻是猜不出那個向自己示警之人又是哪個?真個好生令人不解,一個念頭忽然由她腦中興起: 「難道他是關雪羽!」 這個念頭確是令她心中為之一震,回想著方才那人遠遠佇立的偉岸體形,果真與關雪羽有幾分相似,只是接下來的疑團,在困惑著她。 如果說,這個人真是關雪羽,他為什麼不與我上前相見?他來這裡幹什麼?難道他是來找我的?不,這似乎是不大可能,他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 如果他並不知道自己住在這裡,而又來這裡,情形就很明顯了。 他是來找鳳姑娘的。 情形必然是這樣——他原是來找鳳姑娘,無意間發現了自己,覺得很不是個滋味,不便相見,這才欲隱又現,連句話都不跟自己說了,總算他還念上那麼一點點的交情,向自己示警,臨走更留下了自己的雨衣。 這一連串的自我猜測,麥小喬當時想來,確實甚合情理,一時越是氣餒、傷心,真恨不能立時就見到關雪羽其人,倒要問問他是不是這樣? 這一霎她已是「芳心片碎」,想著想著,眼角不禁滴下了熱淚。 如果真是這樣,他與鳳姑娘之間的情誼該是何等深摯,這一點該是應無疑問,麥小喬睜著一雙淚眼,越想越是氣餒,越覺得自己此行不值,一時間腦子裡像是倒了五味瓶兒,懊一陣,氣一陣,傷心一陣,也不知折騰到什麼時候才自沉沉睡去。 麥小喬一覺醒來的時候,天色早已大亮了。 雨早已經停了。 院子裡到處都是積水,那片原已幾乎乾涸了的水池子,給連宵大雨的灌注,現在看過去端的是十分壯觀了,雨過天晴,嬌暖的秋陽再現天際,一切的一切顯然已是大為不同。 到處都在滴著水珠子,透過敞開的窗戶,那些水珠兒一顆顆給陽光映射得五光十色,有如明珠美玉,珍珠有聲地跌落下。來,這便是大自然原始的靜態美了,只是又有幾個人能夠懂得去欣賞? 麥小喬伸了個懶腰,推門來至院外,所見一切,都被雨水刷洗得煥然一新。 就在這個園子裡,她掬了一些新積的雨水,漱洗一番,想到了近在比鄰的鳳姑娘,不知昨宵宿酒是否已經醒轉?便自向對方住處信步走過去。 那扇房門緊緊地關著,一個小廝正自坐在門前發著呆,見了麥小喬連忙站起來道:「姑娘起來了啊?」 麥小喬點點頭說道:「鳳姑娘在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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