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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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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位姑娘正是麥小喬,前些天恭送父母入川,在哥哥家住定之後,終是閑不下來,過了幾天便稟明父母說是欲往九華山尋師。二位老人家雖是十分割捨不下,無奈情知愛女自為金雞太歲過龍江擊傷之後,雖賴鳳姑娘之續命金丹保住了性命,身上仍有餘毒未去,早晚不定哪一天發作起來,便不得了。偏偏這類潛在毒傷,一般醫家萬難解救,也只有寄望那些山野奇人異士,是以小喬說要轉回師門,麥氏二老便也不再阻攔,一番叮囑之後,含淚而別。 麥小喬原本是想去九華山尋師,半路上想到了關雪羽,總是放心不下,便取道江浙欲向皖南切入,心裡甚是猶豫。 她心裡雖是一直惦念著雪羽,卻不知他如今落腳之處,記得臨別之際,關雪羽曾說過,如欲打探他的下落,便去出雲寺問出雲和尚便知,於是她便私下打定了主意,先去找出雲和尚。 卻是沒有想到,方入浙境,便遇見了這陣子大雨,雨勢之大,簡直前此未見,更勢將要延續數日。說不得,也只好先在這裡住了下來。 此刻,曹二忽然道出了她的姓氏,說是有人要見她,便不禁令她暗暗吃驚。 她此行外出,為恐被人疑惑,衣著行止,已是儘量隨俗,絲毫不願出異樣,想不到依然為人認了出來。 這時一面隨著曹二向裡面行走,心裡雖忐忑不安,暗忖著如是老金雞等一夥強人,便將如何是好,心裡思忖著見面後應處之道,已同著曹二步進到後院廣和客棧。 一彎長廊直通內院,滿園蕭瑟,襯以半池枯荷,一切在雨的襯托之下,更顯得無限惆悵。 雨勢實在太大了。 唏哩嘩啦由兩廊邊簷傾潑下來的雨柱子,看上去就像是兩條大水龍。 這道朱紅色長廊一路婉蜒伸展,直達湖心,就在那湖心之處,聳峙著一座六角石亭,儘管風雨交加,這湖心一亭,卻獨能享受到風雨中的寧靜。 顯然那神秘的客人,便在湖心亭了。 麥小喬忽地停住腳步,道:「這人要見我麼?」 曹二笑道:「是是……」 麥小喬道:「我剛來這裡,他又怎會知道?別是認錯了人吧!」 蓸二道:「萬萬不會,大小姐既是姓麥,便錯不了……」 方說到這裡,即見前面六角亭驀地啟開,由裡面走出來一個身著半短長衫,白長襪,足踏一雙多耳芒鞋,高個頭的尖臉漢子。 曹二忙站住腳道:「這位麥大小姐,我給請來了。」 尖臉漢子那張死人也似的臉上,看不見一些笑容,點點頭道:「沒你什麼事,下去吧。」 曹二笑著應了一聲,躬身而退,一面招呼著身後的柱子,徑直把麥小喬的衣物行囊,扛向後面客房。 這裡,那個尖臉的漢子,掀動著一雙吊梢眉,一雙凸出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麥小喬身上轉了一轉。 「是麥姑娘麼?我家姑娘等候多時,裡面有請。」 「你家姑……娘?」 麥小喬顯然為之一驚,接著也就猜出是誰了。 「難道是鳳……姑娘?」 想著隨即快速步入亭內。 果然沒有猜錯。 但只見偌大的六角亭裡面,擺置有一席講究的飯菜,鳳姑娘獨自一人坐在席前,卻另設有一個座位,杯箸排置,卻是空著: 「是你,鳳姐姐……」 鳳姑娘身著粉紅,卻披著水綠色的一領長披,一蓬秀髮,又黑又長的直披肩後,想是獨個兒飲了一些酒,臉上微微現出一抹酡紅,更憑添了幾許嬌媚。 「請坐,」她微微含笑說,「專為了等你,這一桌子萊,我還沒有下筷子呢。」隨即轉問身後的尖臉漢子,「大四兒,給麥姑娘獻茶。」 尖臉漢子大四兒應了一聲,轉身倒茶。 雖是客居之間,她這裡可是一應俱全,敢情無異於她的行宮別館。 「姐姐你太客氣了……」 說著,麥小喬隨即在那張空著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這一切簡直就像個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她可還真的有些弄不清楚,不過,在這個地方,碰見了這個人,卻是一件意想不到,令人喜悅的事情。 大四兒獻上了精瓷蓋碗的一碗香茗。 麥小喬實在口渴了,端起來輕輕呷了一口,只覺得茶質清碧,入口生芬,端是上好佳茗。她的眼睛不經意地又注意到對方鳳姑娘纖纖玉指上的那枚碧綠的翠馬蹬戒指上,白手碧翠,相映生輝,卻是美極了。 「她可真是個美人兒……也真懂得享受……」 再低下頭看看自己的布衣裙權,光淨的十根手指頭,未免相顧失色,她雖自幼生長在官宦富貴之家,可沒有養成一些兒嬌慣氣息,像眼前鳳姑娘這般排場享受,也是從來未曾有過。 老實說,這個鳳姑娘,對她幾乎是完全陌生的,對於「她」,她有太多的納悶兒,太多的好奇。 其實,鳳姑娘又何嘗不是一樣? 四隻幾乎是一樣清澈、一樣美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彼此都在靜靜觀察著對方。 「你真美……」 鳳姑娘微微笑著,發出由衷的讚美。 其實這句話,小喬早已經說過了,只是在心裡說,沒有出口而已。 「姐姐怎麼也在這裡?」 「我比你早來兩天。」鳳姑娘的那雙澄波雙瞳向著窗外瞟了一眼,窗外仍然是大雨如注,「可巧碰見了這陣子大雨,就被留了下來。」 「你又怎麼會知道我來了這裡?」 「這可是一件巧事……你過來。」 一面說,她隨即走下位來,麥小喬跟著過去。 鳳姑娘望向另一側,推開一扇窗,大雨之中,即現出了當前不遠的街景一面,包括廣和居館正面大街在內。 「明白了吧。」鳳姑娘說,「我的眼尖,你一來我就看見了。」 小喬這才明白,笑笑道:「可是我們就兩個人,也犯不著叫這麼多菜呀?」 「我習慣了。」鳳姑娘淺淺憂鬱的眼神兒,在她臉上轉了一轉,「人的一生,就像螢火蟲一樣的,即使有那麼一丁點兒光,又能光彩多久?尤其是我們女人家,所以,別那麼苦了自己,該吃就吃一點該玩就玩一點,有好穿的好戴的,別藏著啦,趕快穿戴起來,怎麼舒服就怎麼過,莫待春去冬來……」 眨了一下眼睛,她似顰眉卻又笑了,露出的一排潔白又整齊的牙齒,忽然像是觸及了什麼,搖搖頭就不再多說下去。過了一會兒,她才指了一下桌子:「我們吃吧,菜可是要涼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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