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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〇


  「什麼?」八老太爺道,「是誰?」

  鳳姑娘緩緩地道:「這人出身昆侖,後來遷向十萬大山,人家都叫他是『薑隱君』,至於他真實的名字卻沒有人知道,你可聽說過這個人嗎?」

  她嘴裡緩緩說著,一雙眼睛,卻眨也不眨盯著八老太爺,留意著他面部表情。

  只是她卻失望了,八老太爺敢情並無異樣一聆聽之下,他竟然微微地笑了。

  倒是一旁的關雪羽為為之吃了一驚,因為鳳姑娘所提到的這個薑隱君,也正是自己極感迷惑與好奇的一個人,聆聽之下,不覺心裡一動,遂向著八老太爺望去。

  八老太爺在二人注視之下,微微點頭道:「這個人我是聽說過的……只可惜,我無能奉告。」

  鳳姑娘道:「為什麼?」

  八老太爺道:「因為我也只是聽說過他,卻是沒有見過,姑娘怎麼好好地會想起了他來?」

  鳳姑娘神秘地笑了笑道:「因為傳說中的這個人,和你竟有幾分相似。」

  八老太爺呵呵地笑了:「小姑娘,那是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說到這裡延臂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道:「我困了,有話咱們改天再談吧。」

  關雪羽道:「你老這就休息了?」

  八老太爺看向關雪羽道:「明後天,我要去遠地方看個朋友,總得兩三天才能回來,回來後,我們再好好聚一聚吧。」

  說完向二人點了一下頭,隨即向外步出。

  關雪羽直送他轉回房中,才自回來。

  鳳姑娘卻儘自看著八老太爺的房門發呆。

  關雪羽輕聲道:「你以為他就是傳說中的薑隱君?為什麼?」

  鳳姑娘臉色費解道:「不知道,我只是這麼想而已,傳說中的薑隱君也有他這麼一撮小鬍子,武功極高,你以為呢?」

  關雪羽心裡著實為之一動,數十年以來,江湖武林中只要稍具分量的人,無不對薑隱君這個傳說中的人,存有一種好奇,由於這個人的遝如黃鶴,不落行跡,因而人們對他的一切傳說,俱為捕風捉影,不可征信之詞,就連薑隱君這個人的正邪善惡行為,也是一個待解的迷團。

  「我實在不知道——」關雪羽這麼說著,想到了八老太爺可能即是「薑隱君」其人的化身,一時間腦子裡充滿了混亂。

  老實說,一個金雞太歲已經令他遭遇到沉重的壓力,眼前的鳳姑娘亦令人莫測高深,未來的發展,究竟是友是敵,猶是不知,接下來的北丐幫動向,再加上一個落難中的女人李紅姑……這麼多的一股腦兒都岔集過來,真有些招架不住。而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加上了八老太爺等一干人及賑災銀兩之事,自然,凡是稍具俠心的武林人士,都不欲這批災銀落入惡人之手。

  可以想知,這批災銀即將來皖的消息,必然早已在江湖上傳揚開來,黑道人馬,蠢蠢欲動,大思染指實在是意料中事。

  如果有關這批災銀的消息,確實實在,未來江湖的一場爭奪大戰,萬難避免。可悲的是,到目前為止,就關雪羽所知,站在正道護銀一邊的,還沒有一人,也許自己便是惟一僅有之人了。

  「你在想什麼?」

  若非是鳳姑娘突如其來地這麼一問,關雪羽兀自陷於沉思之中,這才發覺到,敢情這位姑娘就坐在旁邊。

  「啊!沒什麼……」關雪羽只有把八老太爺拿出來擋駕道,「只是在想這位八老太爺的事……他……實在是一個奇怪的人……」

  鳳姑娘道:「你是說,他有些什麼奇怪的行為?」

  關雪羽自不會把這兩日所見以及各方圖謀皖省災銀之事輕易道出,只微笑著搖搖頭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他不像是一個買賣人。」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買賣人。」

  鳳姑娘接著道:「難道你還沒發現他的武藝高極了,很可能在你我之上?」

  她回憶著方才的情景道,「尤其是一身輕功,簡直是不可思議……我在想,如果這個人存心不善,倒是要小心地防他一防了。」

  說到這裡,她微微一笑,搖搖頭說道:「算了,不要再談他了,好好的一個夜晚,被他這麼一攪,弄得一點興致都沒有了,我走了。」

  關雪羽看著她,點了一下頭說:「不送。」

  鳳姑娘一腳待要跨出,聆聽之下又偏過身來,一對眼睛涵蓄著無限迷離,似有情意地在他臉上轉了一轉,卻是欲言又止,微微搖了一下頭,便即遁身而出,頃刻之間,便自逍逝於黑暗裡。

  颼颼的風在天空中回蕩著,田野裡放目四顧,只是秋收之後的淒涼——一片焦黃顏色。

  稻子早已割了,只剩下半截枯莖,等待著殘年之後,一把無情之火,把它們焚燒乾淨,化成灰燼,然後在春雨泥濘裡,來上一場春耕,才能再顯露出久別的「綠」意。

  石碑上刻著「石塘灣界」幾個字——這裡是屬於素有魚米之鄉之稱,江南產米最大區域之一的無錫縣界,順著眼前這條黃土驛道下去,另一站是蘇州,再下去是吳江縣,再走可就進了浙江省的地面了。

  時間約莫在西時前後,正當晚飯時光,莫怪乎這一帶家家煙囪裡都在冒著煙。

  池塘裡水淺了,卻養著不少鴨子,一隻只拍扇著翅膀,大傢伙都跟著瞎起哄,「呷呷!」鴨鳴聲,多半裡地外,都能清晰地聽見。

  一個頭紮丫角的小姑娘,正把拌好的鴨食,分向缽子裡,那一群扁毛畜生卻顯得那麼躁,敢情是等不及了,喧叫著擠擁了過來,團團把她圍住,害得她手忙腳亂,手腳不經意地被鴨子扁嘴啄上,只痛得哇哇叫:「媽,媽——」

  她媽正在灶頭上忙著哩,卻無暇分身管她,小姑娘被鴨子啄得遍體生紅,痛得哭了起來,丟下鴨食,拿起竹竿,只顧向面前鴨子身上亂打一氣,一時雞飛狗走,亂作一團。

  卻有一人佇立塘邊,呵呵笑了起來。

  那人是一個頭戴大笠,眉毛很長的和尚,一身杏黃色袈裟,看來已經很舊了,一手持著光溜溜的一截竹杖,背上還背著行李,像是一個四方行走的化緣和尚。

  小姑娘正自哭得傷心,見狀更是有氣,拾起地上一把泥土,逕自向和尚拋去,惹得面前鴨群四下紛飛,呷呷亂叫不已。

  和尚笑道:「不要急,不要急,我來幫你。」

  一面說,已來到了鴨寮近前,即見他把手上竹杖平舉當空,向著群鴨,作勢下壓,道:「無量壽佛,爾等扁毛畜生,亦膽敢犯人不成?」

  一邊說,頻頻揮動著另外一隻大袖,像是風聲呼呼。

  說也奇怪,這幾個不起眼的玩笑動作,卻竟然發生了無窮威力,那些原本滿天起飛的鴨子,忽然間俱是乖乖落了下來。

  那個喂鴨子的小姑娘,原本擔心鴨子跑了,正自傷心,見狀頓時止住了哭泣,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只管奇怪地向和尚看著。

  長眉和尚「哈」了一聲道:「你這個娃娃,還不把鴨食分好,還想它們再啄你不成?」

  一面說,並不停手地揮著袖子,空中風聲呼呼,也就是這陣子袖風,把千百隻鴨子鎮懾得服服帖帖。

  小姑娘被和尚提醒,忙即提起大桶,把鴨食分好,在這個過程裡,那千百隻鴨子懾于和尚的袖風,一隻只伏地不動,等到和尚忽然停住了手,這才重複故態,呱呱叫著,紛紛擁前,大家爭相吃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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