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
九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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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是在對方身上長衣之內,另外有物件防體。 過龍江不禁為之暗吃一驚,關雪羽絕處逢生,亦由不住為之嚇出了一身冷汗。 當然,關雪羽肚裡明白,要不是自己內裡穿著那一件「飛燕護心寶甲」,眼前這一劍定當一命嗚呼。 饒是這樣,由於對方這一劍力道至猛,雖然仗著護甲的反彈之力,將對方劍上力道化解不少,餘下的勁道猶有可觀。 頓時,隨著過龍江長劍力刺之下,關雪羽整個身軀驀地騰空直飛了起來,這一個後退的勢子。一半由於過龍江劍上的力道,一半是借助于關雪羽本身的用力,如此一來才算是把對方猛銳的穿刺之力化解乾淨。 容得關雪羽的身子落定之後,才意外的感覺到,敢情此身竟然站立在一方峭壁當前。 這座古堡原本就建築在高山之巔,四面懸空,只是占地甚大,處身堡內,萬難體會,落足堡外便自不同。原來環峙古堡四周,種植的有萬竿修篁,關雪羽這一奮力騰起,便超越于竹叢之外,一面是強敵在側,另一面是萬丈懸崖,真可是進退維谷,左右兩難。 過龍江原本可以一劍結果對方性命,卻沒有想到對方身上竟穿有護心寶甲,時不我與,一招之誤,竟使對方得能逃過而有活命之機。 當然,他是絕不能就此甘心便放過了對方,冷笑一聲,緊接著騰身而起,「呼!」一聲,一掠數丈,緊循著對方騰起的身勢之後,落身于竹林之外。 關雪羽仗寶衣保住一命,內心餘悸猶存,這時乍見過龍江如影附形而至,猶自不肯放過自己,既憤又驚,怒嘯一聲,腳下力點,「嗖」地欺身而近,他掌中劍向外揮處,閃出丈許長短的一道銀芒,斬上削下,劃出了一個「乙」宇,直向過龍江上下齊斬過來。 這一劍由於關雪羽悲憤在心,自是出盡全力,淩厲的劍氣之下,迫使過龍江不得不為之暫時後退。他這裡方自閃身而避,關雪羽已陡地折過身勢,隨著淒厲的一聲長嘯,直向著萬丈懸崖下縱身而逝。 隨著關雪羽投落的身勢之後,過龍江再一次的快速閃身,來到崖邊。 目光所及,但只見雲霞片片,蒼蒼茫茫幾乎將整個崖口封鎖,哪裡分辨得出對方一些蹤影。 這一手顯然又是出乎過龍江意料之外,以他那般傑出的輕功絕技,對於關雪羽投身懸崖之舉,也是不可思議,關雪羽必然只有死路一條。 然而,過龍江卻又不能斷然判定,作如此想,一時在崖前踱來踱去,苦苦不得良策。 自他出道以來,會見過扎手厲害的人物不知凡幾,卻沒有任何一個像眼前關雪羽這般令他作惱頭痛。這一霎,他目注著雲霞滿遮的洞底,亦不知是悲是喜,抑或是另有傷情別緒? 他武功奇高,目空四海,當今天下除了有限的一二元老人物之外,幾乎沒有一個人看在他眼睛裡。百戰百勝,所向披靡,金雞太歲盛名之下,天下更是無一畏懼之事,無一可怕之人。然而這一霎間,關雪羽這個年輕人的影子,卻在他內心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觸,當他俯身向著崖下雲霧悵望時,下意識裡,總是認定關雪羽這人還沒有死,雖然這個可能性是極其微小…… 極其微小,並不是等於零。 俗語說得好:人不該死,五行有救。聽來像是無稽,其實若非知曆其境者,萬難體會。 總之,當關雪羽飽受虛驚,不勝狼狽地逃得活命之後,回首方才經歷之事,簡直匪夷所思,像是夢幻,其實卻又是再真不過的事實。 當時的情形發生得太快,天下事也往往就是這麼巧法,關雪羽投身懸崖的一霎,是因為他發現到半嶺崖間岔生有一截松枝,以他的輕功造詣,足可用以借足,強敵在側也就不欲多思,隨即縱身投落。 哪裡曉得,容到他身子方自縱落,那棵岔生的松枝即刻為波詭的雲霧所遮住,是以後來的過龍江雖然仔細注視,卻亦看不出一些端倪。 再往後的情況,想來雖是跡近神奇,不大可能,其實卻也並不太困難。關雪羽挾持著他傑出的輕功、內功,運用著兩手兩腳,一路施展出「壁虎遊牆」的絕技,在平如刀削的峭壁間沉實前進,約莫大半個時辰,終於攀上了側面偏峰。 容到他爬上峰頭,俯身地面,這才覺出全身像面人兒一般,真的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如果說這座峰頭再偏高一點,只消再高出丈許,後果便大堪憂慮。 在地上足足躺了半個時辰,才算恢復了一些氣力,看看自己這副樣子,真跟要飯的差不多,兩隻手掌多處都已磨破,身上衣服那就更別說了,再加上濕林淋的汗水、泥汙,就像剛從陰溝裡爬出來的那份德性,好在是天已經黑了,荒山野嶺間也沒人注意,一個人摸著黑往山下行走。 猛可裡吹過來一陣透體的寒風,關雪羽由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附近草叢間「嘩啦」地響了一聲,像是什麼人藏匿其中,關雪羽一驚之下,陡地拔出了長劍,卻只見一條黑影穿出來,敢情竟是一隻山狼,一徑地落荒而去。 關雪羽由不住悵望著黝黯穹空,發了一陣子呆,歎息一聲,這才把那口青桑長劍收入鞘中。 他這裡自己喚著自己的名字,感傷著道:「燕雪呀燕雪,你本是不可一世的劍門人物,一向自負極高,想不到遇見了這個過龍江,竟而兩度亡魂,險喪性命。今夜落拓至此,誠是丟盡了燕字門的臉,此時此刻連一隻小野狼也能嚇得我心驚膽顫,傳揚出去,只怕江湖四海也無容我燕雪立足之處了。」 說著說著,只覺得一陣心酸,幾乎落下淚來。 夜風呼呼,吹得他衣襟飛揚,獵獵作響,先時汗水所沁濕的薄衫,此刻給冷風一襲,越加的不是滋味,再加以身上多處為鋒銳的石面割破,寒風襲下,簡直像是刀割的一般。 然而這許多的疼痛,卻都不比他內心的創痛來得更厲害。呆呆的停立在一堵山石之前,他的一切感受都仿佛為之停頓而麻木了。 對他來說,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所感受的奇恥大辱,想到悲憤之處.真恨不得就著眼前大石一頭撞死算了,猛可裡他拔出了長劍,向著迎面大石,一陣疾風驟雨般地劈砍,霎時間石屑紛飛,濺了一片,落下的碎石屑,就像是冰雹般落向四野。 他這樣像瘋子也似的發洩了一陣子,獨自個坐在當地喘息不已。經此發洩之後,心裡才像是舒坦了一些,再看手中劍,兀自青光燦然,這般猛砍硬磕,卻不會想到是否會傷及心愛寶劍?這時冷靜下來,好不心疼,當下小心地把劍身拭抹潔淨,細細觀察一會,幸無片毫損傷,家傳名劍畢竟不同一般。 想到了方才之事,總算萬幸,如果自己來前沒有穿上那件護心寶甲,此刻料必已死在了對方穿心劍下,再者,奮身投崖之時,如果沒有看見岔生崖畔的那棵古松,一腳踏空之下,更是焉能還有命在?該死不死,顯然冥冥中另有安排。 想到這裡,他不禁雄心頓起,暗中咬了咬牙,自忖著只要自己此生不死,終必能練成絕技,再一次找過龍江分一勝負。 他心裡這麼盤算著,便自還劍入鞘,一步步續向山下行去。只是這一霎腦子裡,儘自都是過龍江的人影,尤其是方才雙力比鬥時的那些動作過程、此刻想來,極為清晰,一幕幕由眼前掠過,想到了對方那招狠厲的一劍穿心,兀自由不住心有餘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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