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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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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花子走到橋邊,彎下身,拿起了他討飯的傢伙,一根黑光油亮的七節竹杖,一隻鹿皮口袋,袋內鼓膨膨的也不知道裝著什麼傢伙。 背上了袋子,拿起了竹杖,這個年輕花子似乎又恢復了笑臉,卻由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瓢形的鐵碗,微微一笑,自己打趣道:「各位剛才看我花子耍寶,可不能白看,這就賞幾個錢吧!」 一面說,隨即把手上鐵碗伸向四周閒人討賞。 各人眼見他方才身手了得,雖說心裡不甘願,卻也不敢不給,說不得紛紛破囊,一時間叮噹聲響不住,眼看著他那只鐵碗已滿了一半。 年輕花子嘴裡連連稱著謝,這就來到了關雪羽的身邊站定,嘻嘻地笑道:「這位相公,討個賞吧!」邊說,邊自把手上鐵碗向著關雪羽面前伸來。 關雪羽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原該有賞。」 一隻手已由袖內探出,把一塊早已捏在手上的小小銀子,送了過去。 雖是一塊銀子,卻也有兩把重,在此荒年,打發一個要飯的,這般出手,不能不令人為之眼紅,見者俱不禁發出了感羨之聲,現場起了一番小小騷動。 年輕花子大大地道了聲謝,一隻手高托鐵碗,接住了對方的賞銀。 關雪羽卻也沒有立刻把那銀子擲向鐵碗,仍自用兩根手指拿著直向對方手中鐵碗放落,兩者方一接觸的當兒,只聽見「嘩啦」一聲大響,碗中製錢,竟是灑落了滿地都是。 年輕花子驚呼一聲,那張白臉上微微起了一片紅潮。他先不急著撿拾地上散落的銅錢,卻向關雪羽似驚又怨地瞥了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逕自轉身而去。 好闊氣的花子,地上散落的大片銅錢,他乾脆就不要了。 錢掌櫃的打發了閒人離開,苦著臉來到鮑玉跟前—— 「三爺,這——」 「不要緊,都算在我的帳上,多少錢,連同破損的桌椅什物統統算我的。」 鮑三爺苦笑了一下,由身上取出了一錠官銀,交在錢掌櫃的手下,指了一下一旁躺著的那個中年大漢。 「再麻煩你,把這位朋友送到這裡的『五福』客棧去住著養傷,就說是我的話,一切吃喝連帶著大夫的錢,都算我的,一併到我『杏林坊』來收。偏勞,偏勞,掌櫃的你這就去吧!」 錢掌櫃的原本是滿腹愁雲,聽到鮑玉這麼一說,心裡這才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一時眉開眼笑連聲道謝不已,一面趕緊張羅著手下的夥計,這就抬人。 聽到了這裡,關雪羽隨即起身離開。 匆匆走出了飯莊子,不過行了十來步,鮑三爺已自身後追了上來。 「這位朋友請慢走一步。」 關雪羽自然知道是誰,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當下站定.回過身來。 矮金剛鮑玉已在眼前,抱拳長揖道:「多謝仗義援手,救了鮑玉一命,感謝之至。」 關雪羽想想終究是瞞他不過,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氣,閣下方才處置倒也不失俠義本色,那漢子雖然莽撞些,到底不是為惡之人,這樣處置甚是恰當,你我萍水相逢,談不到什麼情義,這就告辭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關雪羽倒是後悔插手這件閒事了。 「恩兄這麼說,倒使鮑某無地自容了……」鮑玉道:「寒舍就在眼前,敢請移玉少歇,鮑某一來要向恩兄叩謝大恩,再著還要當面討教,面請教益。」 關雪羽其實對鮑玉其人,多少也已有了個耳聞,心知他並非仗勢欺人的惡人,雖然是有些小過,到底也還算上一個仗義疏財的義士,這才對他加以援手。 此刻鮑玉說得懇切,他倒不便拒人於千里之外了。 「好吧,鮑老兄既然這麼說,倒要討找你清茶一杯了。」 鮑王見他答應,心裡大是高興,招招手喚來侍候在外的一名僕人,吩咐道:「與這位相公看馬侍候。」 那僕人答應一聲,忙即轉身,待要前去雇馬,卻為關雪羽止住。 「既是不遠,何必麻煩,我們信步走一程,豈不是好?」 矮金剛鮑玉哈哈笑道:「恩兄倒是快人快語,這樣豈非是太不恭敬了?」 「不必客氣,」關雪羽道,「實不瞞你,這甯國府我還是初次來到,果然富庶得很,較之皖省各縣稱得上一枝獨秀,難得老兄識途老馬,倒要請沿途指點一二,以開茅塞。」 鮑玉自是連口答應,隨即吩咐那僕人,叫他騎自己的馬回去,並吩咐準備晚筵,這才歡喜地同著關雪羽一路向前行來。 「還沒請教恩兄貴姓,大名是——」 關雪羽自報了姓名笑道:「舉手之事,何敢居功,老哥千萬不要這麼稱呼。」 鮑玉哈哈一笑,道:「那我就稱呼你一聲關先生吧,看足下翩翩風采,一表人材,莫非身上還有一份功名?」 「那倒沒有。」關雪羽道,「不過,倒也是念過幾天書就是了。」 「這就難得了。」鮑玉抱了一下拳道,「這麼看來,先生敢情是文武全材,難得,難得。」 前行來至一座大廟。 紅牆碧瓦,畫棟雕樑,寶相萬千。 是時日影偏西,夕陽西落在琉璃瓦上,渲染出一片五彩斑讕,廣大的廟前空地上,栽種著許多楊柳,想當日花紅柳綠,春秋定多風采。如今大旱,柳樹半枯,雜花全萎,望之已有蕭條之感,倒是那一片繁囂的蟬鳴之聲,仍是那般熱熾地叫個不已。空曠的廟院裡,只坐著無數的乞兒在曬著太陽,一片荒年蕭索景象。 關雪羽定下腳步,打量著廟前頗有感慨地輕歎一聲道:「這裡原來就有許多乞丐麼?」 鮑玉道:「原來哪有這麼多?荒年嘛,各方逃難的多了,要飯的也就多了。」 接著他又指著說道:「這是我們甯國府最大的一座廟,叫相國寺,每年廟會熱鬧極了,如今也不行了,荒年裡燒香進佛的人也少了。」 關雪羽似乎並沒有十分在意聽他說什麼,一雙眼睛只是留意著那群為數可觀的乞兒。 「鮑兄你可注意到,這些乞丐有些異樣麼?」 鮑玉瞧了一下,立刻注目細瞧,卻似乎並沒有什麼發現異常。 搖搖頭,他疑惑地道:「有什麼不對麼?」 關雪羽微微一笑道:「我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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