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蕭逸 > 長劍相思 | 上頁 下頁
一〇


  他竟然也稱呼黃通為「大俠」了。

  一時間幾十張嘴便都開了腔,有人叫著要去報官,有人責備黃通不該把對方放回去,這叫「放虎歸山」,再想擒他可就難了。

  黃通只是頻頻苦笑,他一聲不哼地由一旁拿起剛才麥七爺給他的布袋子搭向肩上,轉身步出,一直走向老槐樹下拴住的那匹馬。

  麥七爺一聲不哼地跟了過來。

  「黃大俠你救了我麥豐的命,也解了麥府一次大難,我給你磕頭——」說著就要跪下。

  「不敢——萬萬不敢。」

  黃通一隻手拉住了他,麥豐可就跪不下去了。

  「黃大俠——」

  「七爺不要這麼稱呼我——就叫我黃通吧!」

  「喔喔……不敢,不敢……我就稱呼你黃先生吧。」

  黃通勉強地點了一下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臉色一直很沉重,心裡像是壓著一塊千斤巨石。

  「請轉告貴宅主人,儘早提防。」

  「這……」麥豐敢情還不明白,「真有這麼嚴重?」

  「比你想的還嚴重得多。」

  說了這句話,黃通已翻身上了馬背。

  麥豐扣住了他的馬韁繩,暫時不讓他走。

  「這……黃先生,你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點……」

  一面說,麥豐回過身來,連連揮手,把四五個看熱鬧的人攆開,才又回過身來,向著黃通苦笑道:「是……哪道兒找上咱們了?」

  黃通點了一下頭。

  「是哪道上的?」

  「哪一道都不是。」黃通語音冰冷,「卻比哪一道都厲害。」

  「這……老天……爺。」麥豐的嘴張得老大,「他總得有個名和姓吧?」

  「當然有……只是我說出來你也不知道。」頓了一下,黃通才又接下去,「不但你不知道,這裡只怕沒一個人知道……」

  吟哦著,他略一猶豫,目注向這位麥家帳房道:「也許你家姑娘有所聞……」又搖搖頭,「不……她太年輕……無論如何,請你們姑娘這幾天不要出門,她總還算是一把手,比起官府那幫子酒囊飯袋要強多了。」

  麥豐一個勁兒地點著頭——也只有點頭的份兒,心裡卻不禁在犯著嘀咕——她一個姑娘家還能有什麼大能耐?——只是時方既這麼說,他也只好聽著。

  「剛才那個姓祝的曾經交給七爺一張素帖。」

  「啊——不是你說,我倒忘了。」

  一面說,麥豐匆匆由衣袖裡取出了姓祝的交來的那張素帖。

  黃通接過素貼在馬背上展開。那是一張在桑皮紙上用紅筆書寫的字帖,細讀之下,竟是一首打油詩,寫的是——

  「黃金萬兩命一條,
  算算一共有多少?
  秋分白兔實可愛,
  張得金雞振翅來。」

  沒有上款稱呼,卻在尾句之下蓋有一個朱砂印跡,竟是長尾展翅的一隻雄雞。

  黃通讀罷神色益見沉重,久久不發一言。

  麥豐眼巴巴地道:「前兩句我省得,不是一萬兩黃金買命一條嗎?後兩句我可就不明白了。」

  黃通歎息道:「說得已經夠清楚了,『秋分白兔』指的是八月十五月圓之夜——末尾那句『引得金雞振翅來』,便明說了對方要親自來府上提取了。」

  麥豐頓時一驚道:「這……是這個意思嗎?」

  「錯不了。」黃通發愁地道:「今天幾號了?」

  麥豐屈指一算道:「四號……啊……不,五號了。」

  「還有十天的時間,確是夠緊迫的了。」黃通在馬上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事不便聲張,否則有不測之災,只宜暗中進行,快快稟報你家主人,著手準備一切吧!」

  麥豐驚得半天才合上了嘴:「這個人准是瘋子,我家老爺就算有兩個錢,就是變賣家產,也難湊黃金萬兩之數呀,我是帳房,再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三兩千也許能湊出來,這萬兩黃金,簡直是做夢……咳咳……這是無論如何也湊不出來的,這不是存心活擺治人嗎!」

  黃通冷笑著搖搖頭道:「據我所知,此人生平行事,手狠心毒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麥七爺,你就趕快通知你家主人,仔細盤算,商量對策吧!」

  麥豐點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忽然垂下淚來道,「黃先生,你可要設法救救我家主人一命呀!」

  黃通先是一怔,隨即點頭道:「大丈夫言出必踐,七天之內我必定轉回,至於是否能救得了你家主人,卻是沒有把握……總之,我必當盡力而為就是了。」

  麥豐聽了他這個口信兒,情知他們武林俠義道中最重諾言,料必當無反悔,無論如何,總算於萬般絕望之間,得有一線希望,心裡也就略現輕鬆。

  經過這麼一耽誤,黃通是非要走不可了。

  在馬上抱了一下拳,黃通雙腿一夾馬腹,胯下駒長嘯一聲,即絕塵而去。

  麥豐只是看著他漸遠消失的背影發呆,忽然身後傳來苗武的聲音道:「黃爺走了麼?」

  說著,他已匆匆來到眼前。

  「走了!」麥豐心情沉重地說道,「不過,他答應七天后再回來……唉……今天,要不是遇著他,簡直是不堪設想。」

  「七爺,快來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嘴裡說著,苗武匆匆拉著麥豐進席棚,又轉到麥家大門,用手向著門上指了一下道:「呶——你看。」

  不知什麼時候,黑漆描金的大木門上,竟然印上了一隻金羽展翅雄雞,其模樣竟是與那封素帖上所印的一般無二。

  麥豐心裡有數,想必是方才乘亂之時,那個姓祝的留下來的,只是不知道此舉又有什麼含義。

  苗武道:「這又是什麼玩藝呢?擦也擦不掉。」

  麥豐歎了口氣道:「就讓它留在這裡吧!」

  言方到此,只見麥玉階匆匆步出,向著麥豐走來,苗武便不再多言,垂手侍立一旁。

  麥豐拱手道:「東翁來了……」

  麥玉階眼睛四下轉著道;「那位黃壯士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