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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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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如雲懲治了這兩個惡人,心中很是高興,他仍然穩坐船頭,觀賞江景,對於剛才的事,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樣。 蔡哲對於白如雲既敬佩又害怕,不時陪笑說上幾句話,可是白如雲只是應諾幾聲,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心中卻在想自己的事,自從他隨秦狸學成了一身奇技之後,除了他師父外,他不相信有任何人能夠勝過他。 可是,料不到連遇高手,龍勻甫的功夫,也不見得比他差,即使差也是極有限的。 星潭,更是超過他太多了,戲弄他的情形,正如同他以往戲弄江湖豪傑一樣。 他越想越難受,加之在感情上,又受到莫大的打擊,更使他變得怪僻起來。 他望著層層的波濤,忖道:「我這一次到了廬山,一定下苦功,十年,二十年,如果不成奇技我就老死山中好了!」 「反正,我也是孤獨的,得不到任何人的愛,青萍……她也是不愛我的,我真後悔把她擄進山去!」 他反復地思索著,這些年來,他希望的,他要的,只要他去做,沒有不被他獲得! 他相信自己可以得到一切,可是這一次,他所得到的,只是一大堆的煩惱,和那只屬於他自己的,獨特的寂寞。 他又想到了他的身世,惡狠的繼父——那張殘酷的面孔,永遠在他的記憶裡,泯滅不掉,就是這一張醜惡的臉,使他憎惡世界上所有的人! 還有他的母親——那個可憐的女人,生活在恐懼悲哀之中,失去了白如雲之後,這些年來,她是如何地生活著? 這些問題,無一不使白如雲痛心疾首,傷心斷腸! 早在三年以前,他就派人去接他的母親,可是他們已經遷移了,誰也不知道他們的下落。 江風冷冷,陣陣吹向他的身體,他卻墜入了往事中,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良久,良久,才聽得他低聲地自語道:「這些事都來找我做結束的!」 初冬,漫天飛雪。 廬山被白雪點綴成銀色,聳立著,像是一個永遠不會屈服的英雄。 山麓下有著一排小小的酒店,坐滿了食客,他們有的是居家於此,有的是木材工人,但大多數是藥材商人,等候著雪小時便要入山。 這時,在大雪彌漫中,遠遠地馳來一匹駿馬。 馬上坐著一個勁裝的青年,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密扣輕衣,頭上紮著一塊黑緞,身上披著一件灰貂細毛的斗篷。 他目若寒星,腰身挺直地坐在馬背上,如此嚴寒的天氣,他卻絲毫沒有冷怯的感覺。 他身上落滿了浮雪,可是他卻不理會,任它們溶化或結冰。 馬蹄踏著尺許的冰雪,霎那來到酒店之前。 馬上的青年猛然收韁,駿馬發出了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揚起了大片雪塵。 馬上的人翻身落下,店內燈光照著他俊秀的面孔——他是白如雲! 長途的跋涉,反而使他更有精神了! 可是,當你仔細看時,他臉上除了原有的冷漠和嚴峻之外,又多了一層憂鬱之色。 他牽著馬,往店前移動了一些,沉聲道:「夥計!有喂馬的地方沒有?」 店內跑出個三十余歲的漢子,頂著大斗笠,高聲叫道:「有!你快進來,馬交給我! 白如雲把馬交給他,說道:「好好喂它!」 說著他推門而入,全酒店的入,不禁。—齊把目光投向這個奇怪的年輕人。 白如雲對於他們視若無睹,他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禁吃了一驚,忖道:「啊!我身上都結了冰,還不知道呢!」 他解下了斗篷,抖去了身上的冰雪。 這時有個小夥計送上一大塊毛巾,白如雲接過,勿匆把身上拭了一陣,尋了個靠視窗的座位坐好。 小夥計滿面含笑道:「少爺!你遠道而來吧?這天可真冷啊!」 白如雲點點頭,說道:「你先送壺酒來!」 小夥計答應而去,少時送來酒及一把熱手巾,白如雲把手擦拭一下,飲了一杯溫酒,腹內立時暖和起來。 一個孤獨的人,總會想到飲酒,在以往白如雲是很少飲酒的;可是在他隻身走江湖以來,他沒有一天不飲酒的。 他一個人獨飲,眼睛也從不向四周的人望一下,好像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一樣。 這時小二送來了熱食,含笑道:「少爺!你是住店還是訪友?」 白如雲抬了一下眼睛,冷冷道:「我用完飯還要上山!」 小二似乎吃了一驚,忙道:「這麼大的雪,天色馬上要晚了,你還要上山?」 白如雲揮手道:「不用你管!」 小二皺了一下眉,又接口道:「少爺!就算你人受得了,恐怕馬也受不了!」 白如雲揚了一下眉毛道:「我的馬是千里良駒,你不要小看它!」 小二連忙陪笑道:「不是的!馬的腳力雖好,可是冰天雪地,恐怕傷了蹄子,這匹好馬就算完了!」 小二一句話提醒了白如雲,他「啊!」了一聲,說道:「你們剛才喂馬的時候,可曾看過它的蹄?」 小二彎腰道:「已經腫了!要是再跑,恐怕要破!」 白如雲不禁緊皺眉頭,說道:「啊——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看樣子今天要歇在這裡了!」 小二滿意地笑了笑,說道:「少爺,廬山就算我們的房間最乾淨,連馬房都可以住人,你今天休息一晚,明天早上再趕路好了!」 白如雲點點頭,問道:「明天早上,馬蹄可會好麼?」 小二笑道:「我已經用藥水洗過了,沒問題,明天一定消腫!」 白如雲含笑點頭,說道:「好了!少時你再領我回房吧!」 小二答應了一聲退下,白如雲持酒獨飲。 這一路雖是順江而下,可是,由於他中途管了幾件閒事,所以整整地走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來,他的心始終還在巫山,他每天懷念他的師父,和他一手興建的那片山莊。 他也必然地想到伍青萍、哈小敏、龍勻甫,他時常自忖,「青萍現在不知道哪裡去了?說不定她已經與龍勻甫成了婚?」 每當白如雲想到這裡時,便有一種莫大的痛苦,他實在想不透,伍青萍為什麼不該屬於他? 這時,他似乎瞭解到,悲慘的人生,是由於愛的混亂而造成的。 深愛著你的,你不愛;你所深愛的,又不愛你……悲劇總是在這種情形之下產生。 這時他一杯在手,愁思深長,越發地排遣不去。 白如雲正在悵然深思之際,突覺一陣寒風拂體,有人推門而入。 白如雲舉目一看,心中不禁一動。 這進來的,是一個年約四旬的書生,生得眉清目秀,一臉的書卷氣。 他穿著一件黃葛布袍,頭上戴著一頂黃絨風帽,手拿一把油布傘,意態瀟灑,卓然不群。 他進來之後,只見滿酒店的人,一齊都站了起來,含笑向他問好。 這秀才模樣的人,也含笑回了禮。 白如雲心中好不詫異,忖道:「這人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眾人都對他那麼恭敬?」 白如雲正在思忖之際,已見店主含笑迎了過去,用一塊雪白的布巾,掃著他身上的落雪,笑著道:「裴先生,你這麼晚了,怎麼還下山?」 裴先生一面謙讓著,一面笑道:「胡家大嬸病沉了,我看完了病,耽誤一下,就回不去了!」 店主接著笑道:「有你的方子,再重的病也投關係的!」 裴先生笑道:「她吃過藥以後,已經好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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